18年前上云南布朗山,勐混、班章和老曼峨至乡政府勐昂一线,只有一条荒废的旧道,荆棘丛生,飞机草比人还高;勐混、弄养、戈贺、曼囡和新鼋至勐昂一线,是砂石路。我们走的是后条,九十一公里,越野车跑了近四个小时。
不过,在我的眼中,这并不是什么极限之旅,一切正好相反,它根本用不着挑战我的意志,而是我乐于接受道路与车辆对抗所产生的每一次震荡、斜滑和抛锚,因此而产生的每一刻停顿,都被我视为布朗山对我的挽留。
而且,正是因为缓慢,在勐混的田畴之间,那些曼妙出行的傣族少女,让我见识了一种陌生而又动人心魄的美。宛若一缕缕香魂,她们来到了阳光下,她们与竹楼、风凰竹、大青树结合在一起,就连插在头上的塑料花,也能飘荡出奇异的芬芳。
我从来都怀疑这一民族来自异方的民族学观点,真的想象不出来,天下还有哪一方乐土能像西双版纳以及德宏州这样,把她们的美凸现得如此的彻底。也正是因为汽车一再地拒绝速度,在曼囡,我第一次领教了什么叫原始森林,品种繁多的冲天巨树配之无孔不入的灌木与藤条,使这大地的一角,变得异乎寻常地难以捉摸,是渊薮,亦是日渐荒芜的世界之肺。
看不见鸟的翅膀,听得清鸟的叫鸣。噢,天啊,所谓昆虫,多的只有上帝才能数清。它们中的一只,张开嘴,叫一声,就算贴在你的耳朵上,你那被汽车喇叭声震坏了的耳朵,肯定听不见。可问题是,那一天,我的耳膜几乎被它们震破了。
每见树丛中露出寨子,寨子的最高处就有一座黄灿灿的缅寺,在距寨子不远的路上,你也就会碰上对汽车充耳不闻的黄牛群。开辟出来的田地中央,也照例会有一两个窝棚,有人或者没人。
那些新开的荒地是大火烧出来的,一人难以合抱的一棵棵黑色树桩旁,细胳膊细腿地生长着玉米,而坡地尽头的灌木丛中,被弃的圆木正等待着腐烂,它们中的任何一棵,都比我老家的房梁还粗。人们获取食物的方式真的太奢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