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天取经的路上,唐僧师徒遇到了不少妖怪,山洞小妖怪和山精野怪不算,光是有名字的大妖怪,都有四五十个。而这些妖怪从结局上来看,大体上可以分两类,一类被打死了,一类没被打死。
有人说,这是吴承恩用来讽刺佛家(或者道家,或者佛道两家),他们的坐骑或者童子,哪怕吃人无数,也会被安全带回。那些自己修炼成精的野怪,则都被悟空打死了。
还有人说,这是作者在借神话写现实社会。因为妖怪有后台的话,就不会被打死;而没有后台的妖怪,都被打死了。
我个人认为,西游不是讽刺佛道,因为书中说过“三教归一”“三教合一”。车迟国中,孙悟空也对国王说过“望你把三教归一,也敬僧,也敬道,也养育人才”。这应该才是作者的理念。
另外,妖怪的结局跟后台没有必然关系。
比如牛魔王、他弟弟如意大仙、儿子红孩儿,老婆铁扇公主,以及黑熊精、蜈蚣精等,都没有后台,但是他们也没有被打死。而有后台的蝎子精就被打死了,包括金角和银角,也被悟空弄死了,只是老君后来又复活了他们。
既然如此,为何有些妖怪不会被打死,有些妖怪都被打死了呢?他们的生死,跟什么有关系呢?
我手头有不少研究西游的书籍,包括名家的研究,如赵毓龙《西游故事跨文本研究》,蔡铁鹰《西游记的诞生》,马旷源《西游记考证》,李天飞《万万没想到之西游记可以这么读》等;以及明代之前的西游故事,比如元杂剧西游,《大唐三藏取经诗话》等。
根据这些研究资料,我觉得妖怪的生死,和西游文化、寓意,以及妖怪个人能力等有关系。
第一:为什么有些妖怪不能打死?
比如红孩儿,他没有后台,也已经被观音菩萨制服了,但是悟空没打死他,观音菩萨也没有处死他。铁扇公主也是,虽然芭蕉扇都被夺了,几次骗悟空,但悟空也没打死他。
这是因为,红孩儿的原型是鬼子母的爱儿,也叫爱奴儿、火孩儿,铁扇公主的原型人物之一,则是鬼子母。
妖怪文化
唐代佛教典籍记载,鬼子母有500个儿子,最小的叫爱儿。后来鬼子母黑化,喜欢吃小孩,有时候连孕妇都吃。佛祖抓了爱儿,扣在钵里。鬼子母带着妖怪来夺,但不敌佛祖,佛祖说教后,她就归顺了。
到明代时,还有鬼子母和爱儿的画像,也有很多人供奉。大画家仇英甚至还画过《揭钵图》,画着鬼子母招来一帮鬼怪,想强行揭开佛祖的钵,救出爱儿的故事。
就因为鬼子母和爱儿还在供奉,他们的演化人物自然也不能被打死。
还有一点就是这对母子能力很强,红孩儿武艺高,会三昧真火,铁扇公主则有芭蕉扇,所以佛家第一考虑的就是收编。铁扇公主和红孩儿归顺佛家,也就等于鬼子母和爱儿归顺了佛家。
类似的还有大鹏鸟,青狮子、白象精,嫦娥的玉兔、寿星的白鹿都是这样,这些动物早已经深入民间百姓的心里,作者如果写他们被打死了,岂不是很失民心吗?
唐代崇拜毗沙门天王,后来演变为李靖。《毗沙门仪规》中,大石等五国曾围困安西城,唐玄宗求情毗沙门天王帮忙,天王麾下有一只金鼠,出了不少力。而西游里的白鼠,正是金鼻子。
观音的鲤鱼精也是,鱼篮观音一直是民间人供奉菩萨的画,鲤鱼是重要的角色。既然如此,自然不能打死。
妖怪寓意
至于牛魔王,他其实也是心猿,和孙悟空一样,会七十二变,用棒子做兵器,他象征着佛心,所以要收归佛家。如此,自然不能打死牛魔王。
牛魔王真身是大白牛,寓意着修行成功。因为佛家以白牛比喻心,著名的《十牛图》,就是从黑牛到白牛的过程,这也是比喻修行。
红孩儿,其实他本身寓意修道走了歪路,内心有邪火,结成邪胎,所以要去邪火邪胎,使其走上正道,这样才能修行成功。他会三昧真火,也就是因为这样。
妖怪凑难
还有些妖怪,本就是给唐僧师徒凑难的,人家算是来帮忙做任务的。收服黄眉童子时,弥勒佛就说过这样的话。
弥勒道:“一则是我不谨,走失人口,二则是你师徒们魔障未完,故此百灵下界,应该受难。我今来与你收他去也。”
金角和银角也是,是观音菩萨问老君借了三次,他们才下界为妖,为难唐僧师徒。这一点,老君亲口说过。
既然人家是来帮忙的,那自然不能打死。
其实很多时候,猴子不知道妖怪有没有后台,能打死他也会下死手。
比如金角和银角,悟空就弄死了他们。还有观音的金毛吼、寿星的白鹿太阴星君的玉兔等,都是悟空要痛下杀手时,这些人及时出现,救了宠物。
第二,为什么有些妖怪必须要打死?
反过来看,有些妖魔必须死,也是有着不同的原因。
比如白骨精,也叫尸魔。之所以要三打白骨精,是因为道家讲究“斩三尸”。
三尸是成道路上的阻碍,包括:上尸,叫做青姑,喜欢宝物;中尸,叫做白姑,喜欢五味;下尸,叫做血姑,喜欢色欲。斩了三尸,才能得道。
六耳猕猴寓意二心,是悟空的心魔,或者说是唐僧和悟空之间的心魔。自然要打死,消除了二心才能一心一意取经。
一些女妖精因为强迫唐僧成亲,也会被打死,比如蝎子精、蜘蛛精、杏仙等。
至于一些小的野妖,比如玉面狐狸、白面狐狸、豹子精、蟒蛇精等,本身就有罪,悟空顺便除掉了,这一点只能怪他们本领不高,否则即便不能像九头虫那样逃跑,也可以选择归顺。
别说妖怪,即便是凡人,一旦有寓意,也必须打死。
比如孙悟空遇到的六贼,一个唤做眼看喜,一个唤做耳听怒,一个唤做鼻嗅爱,一个唤作舌尝思,一个唤作意见欲,一个唤作身本忧。这六个贼,寓意六根,修道之人必须六根清净,所以要打死六贼。
总之,西游记的妖怪,其生死和有没有后台没关系,和作者的寓意、其中的文化、民间的意识等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