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东府除了两只石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这是柳湘莲对宁府的评价。
柳湘莲是什么人?原是世家子弟,后父母双亡,读书不成,喜爱耍刀弄剑,眠花宿柳的,这一个常年在外游荡的浪子,都对宁府的“不干净”如此了解,可见宁府之“乱”,声名远扬。
宁府的乱,在开篇不久就通过一个奴才之口骂了出来,“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彼时在场之人,无人不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下人们噤若寒蝉,主子们装聋作哑,即便后来往焦大的嘴里塞了一车子的马粪,这宁府的丑事,也要如那马粪散发出的味道一般,再也遮盖不住了。
别的不说,秦可卿和贾珍公媳私通,文中多处细节都有暗示,更别提秦可卿死后贾珍那“如丧考妣”的表现,只差直言两人败坏伦理的关系了。除了公媳私通,更有贾敬葬礼期间,贾珍父子与尤氏姐妹举止出格,令人侧目,人谓聚麀。
当然,连薛蟠都知道“贾珍是惯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贾珍和秦可卿与尤氏姐妹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而比起宁府的淫乱不堪,荣府似乎要清新得多,即便贾赦是个平儿都嫌弃的老色鬼,那也仅仅是“成日家和小老婆喝酒”的老色鬼,他觊觎鸳鸯,但也知道先让鸳鸯变成自己的小老婆再谈。而贾琏呢?“脏的臭的往屋里拉”,但和他有私情的女子,都是你情我愿,他不双标,更不胁迫。而贾政一门更无需赘言,即便适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起码表面工作也做得好,未出现任何丑事。
宁府那些丑事,荣府未曾有过。这是为何?
其实,不过因为一个“礼”字罢了。
在第十回,谈到秦可卿的病情,尤氏与贾珍道:
可倒殷勤的很,三四个人一日轮流着倒有四五遍来看脉。他们大家商量着立个方子,吃了也不见效,倒弄得一日换四五遍衣裳,坐起来见大夫,其实于病人无益。”贾珍说道:“可是。这孩子也糊涂,何必脱脱换换的,倘再着了凉,更添一层病,那还了得。
这是在议论秦可卿看病的事儿,秦可卿看病,每见一个大夫都要更衣,这在大家贵族是最起码的礼节,不蓬头垢面,不衣衫不整,也是对大夫的尊重,可贾珍夫妇却认为这种礼节可以免除。可见两人对“礼”字是多么的无感。而秦可卿在看病时,宁府的表现更是“不拘细节”,文中写到:
于是家下媳妇们捧过大迎枕来,一面给秦氏拉着袖口,露出脉来。先生方伸手按在右手脉上,调息了至数,宁神细诊了有半刻的工夫,方换过左手,亦复如是。
此处可见秦可卿看病是直面大夫的。而在荣府,那些女子都是怎么看病的?
贾母身上不舒服,叫来王太医后,众女眷都躲在了碧纱橱后,原要贾母进幔子里去坐,被贾母倚老卖老拒绝了,认为现在老了,“养不出什么屙物来”。
再说尤二姐,胡太医为其看病时,是隔着帐幔的,故而胡太医诊脉几次后,因不敢确定病情,只能请求看看尤二姐的面容。
最后,连一个婢女晴雯,看病都要放下帐幔,而那一双长长的指甲因分外惹眼被老妈子用手帕盖住了。
这就是荣府的礼节,而礼意味着道德观和羞耻心,通过宁荣二府看待“礼”字的差距,便知宁府道德观念极其薄弱,毫无羞耻心。而荣府则厚重稳妥,自尊自重。
如此没有道德约束,宁府丑事连连,便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