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谢氏家族（简述陈郡谢氏后进而早衰的门阀之路）

若提起古代的门阀士族，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势必占据前排。毕竟二者不仅曾是左右正统王朝的大家族，还出过王羲之、谢道韫等极具代表性的文人，可谓是政坛、文坛两开花。

但有趣的是，后世被频频与琅琊王氏并列的陈郡谢氏，在那个门阀制度繁盛的魏晋南北朝却经常被王氏轻视。

除了真正攀上巅峰的十数年，更多时候谢氏其实都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甚至更糟的尴尬位置。

一、王氏独大与谢氏受鄙

门阀制度在中国萌芽于东汉，兴发于三国，完善于西晋，而后在东晋达到一个高峰。

其中的典型世家便是我们熟知的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以及同样排在前列的陈郡袁氏和兰陵萧氏。

在这代表门阀士族之巅峰的四大家族中，袁氏成熟最早，在西汉时便是“门生故吏遍于天下”且拥有“四世五公”的勋贵之家；

萧氏起步最晚，但后来出了南齐宗室和南梁宗室两大皇族，是将家族性质拔高到另一个层级的豪门；

王氏则是兼具历史积淀与家族成就的世家大族，在东晋甚至有“王与马，共天下”的卓然地位。

相比之下，陈郡谢氏由寒门出身，苦心经营数代才终于成为短暂把持国政的世家大族。

且从白手起家的谢缵到在淝水之战中大获全胜的谢安，谢氏子弟在崛起的过程中还曾需要翻越一座大山——在谢氏之前就已一家独大的琅琊王氏。

随着平阳贾氏、河东裴氏、弘农杨氏等勋贵之家在经历西晋八王之乱后逐渐衰颓，曾受到西晋宗室疏离的老牌名门琅琊王氏在混乱中抓住了机会。

王氏出身的王导、王敦协助司马睿称帝而建东晋。东晋第一世家的地位随即便落到琅琊王氏的头上。

琅琊王氏自然不愿同其他士族分享自己的地位。且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他们还瞧不起那些“新门出户”的家族。

谢安以前的谢氏刚好两样都占，因而无可避免地饱受以琅琊王氏为首的世家旧族轻视。

《世说新语》便记录了一则较为典型的谢氏受鄙案例：谢安的从兄谢尚曾向老牌家族诸葛氏求取诸葛恢的小女儿。

但诸葛恢认为谢氏门第不够，不配迎娶自己的女儿，故而始终不同意这场婚事......后来直拖到固执的诸葛恢逝世，谢氏才终于和诸葛氏结为姻亲。

二、天降机遇与倏登巅峰

而在谢安等人带领谢氏走上巅峰的过程中，运气和实力于陈郡谢氏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条件。

一方面，谢氏登顶前，辅佐司马睿称帝的琅琊王氏与皇权的裂隙越来越大。

为了坐稳自己的帝位，司马睿逐渐重用刘隗、刁协、周访等人，以对王氏进行牵制。

而不满权力被削弱的王敦后以“清君侧”为借口发动兵变——王敦兵变失败，琅琊王氏受牵连而进一步被削弱，谢氏这才有了向前一步的空间。（期间颍川庾氏还曾短暂掌权。）

另一方面，谢尚、谢奕、谢万这三位确有才干的谢氏子弟先后出任豫州刺史，都督扬州、冀州、并州等地的军事，为谢氏树立起基本的威望。

随后谢安在谢万迎敌不力之时为保护家族利益而出仕——短短八年间，他就从尚书仆射进位司徒，开府仪同三司，将东晋的大权牢牢握于手中。

而陈郡谢氏真正的巅峰，是在谢安及兄弟谢石、儿子谢琰、侄子谢玄等人以少胜多，击败意图一举拿下东晋的前秦之时。

换而言之，淝水之战就是陈郡谢氏到达巅峰的那最后一块垫脚石。

三、猝然衰颓与凄然收场

然而淝水之战这块“垫脚石”显然并不稳固。在家族一跃而为东晋第一大门阀的同时，谢氏也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来自皇权的打压。

其实早在淝水之战前，谢安的迅速升迁就已经引起司马道子等人的忌惮。

东晋太元五年（380），谢安被任命为卫将军，司马道子就晋升为司徒以抗衡。

淝水之战期间，谢氏众人正在前线为保家卫国而拼尽全力，后方司马道子就被任命为尚书事，并趁着谢安无暇顾及朝堂而夺取了对朝政的实际控制权。

淝水之战后，本该站在谢安一方的谢氏女婿王国宝又同司马道子勾结，利用“知情人”的身份在晋武帝面前构陷谢氏族人……

在内外夹击之中，明明立下护国之功的谢安在凯旋而归后反倒只能出镇广陵——事实上便是被迫交出权力，解甲归田。

同时，谢石、谢玄亦受到排挤，往后再未获得建功立业的机会。谢琰则在稍后的孙恩之乱中被乱军所杀。

谢琰之子谢肇和谢峻，以及其他较有成就的子弟，譬如吴兴太守谢邈、南康公谢明慧、黄门侍郎谢冲等，也在孙恩之乱中被残害。

前有官方打压，后有叛军屠戮，谢氏的顶梁柱几乎耗尽——尤其是兵权的丧失，让谢氏直接从世家领袖的位置跌落。

而后，为了挽救日益衰退的家族，谢混、谢晦等谢氏子弟将目光转移到世家大族原本轻视的寒门子弟身上。

刘裕、刘毅等东晋名将便都曾受到谢氏子弟的支持。但这样的分散站位也注定了谢氏会损失一部分力量：刘裕掌权后，人称“江左第一”而支持刘毅的谢混被杀；

谨小慎微而不愿再问政事的谢瞻几乎无法再在政治上为家族提供任何助力；

刘宋元嘉三年（426），站队正确的谢晦也因野心过大而以弑君之罪被杀。

谢世休、谢世基、谢世平、谢绍等又一批谢氏子弟被波及……

短短四十年间，因为肱骨相继折损，大量子弟受波及而中断仕途，甚至亡命，原本同琅琊王氏相比肩的陈郡谢氏便又重新沦为“寒门”。

至南朝梁后期侯景之乱爆发，谢氏同其他世家大族一样被大规模血洗，家族的最后一点元气也被耗尽——“旧时王谢堂前燕”，由此即“飞入寻常百姓家”，且再也不能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