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乱华：八王死尽晋随亡，滚滚胡尘覆洛阳
司马越以为不能逞志，累及故人，且内外交迫，进退两难，不觉忧愤成疾，遂致不起。临死时召入王衍嘱以后事。王衍秘不发丧，但将司马越尸体棺殓载诸车上，拟即还葬东海。大众推王衍为元帅，王衍不敢受，让诸襄阳王司马范。司马范系楚王司马玮之子，亦辞不肯就，于是同奉司马越丧，自项城启行，径向东海进发。大敌当前，还想从容送丧，真是该死。讣音传入洛中，何伦、李恽等，自知不满众望，且恐虏骑掩至，不如先期出走，于是奉裴妃母子，出都东行。城外士民相率惊骇，多半随去。还有宗室四十八王也道是强寇即至，愿与何伦、李恽同行避难。于是都中如洗，只有怀帝及宫人尚然住着孤危无助，嵩目苍凉，怀帝自思乱离至此，咎实在司马越，因追贬司马越为县王，诏授苟晞为大将军大都督，督领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汉将石勒闻司马越已病死，立率轻骑追袭倍道前进。行至苦县宁平城，竟得追及司马越送丧队伍。王衍本不知用兵，全然无备，就是襄阳王司马范等，都未曾经过大敌，彼此面面相觑，不知所为。还是一位将军钱端稍有主意，麾动士卒，出拒石勒之众。两下交战，约二三时，石勒众煞是利害，任意蹂躏，无人敢当，钱端竟然战死。石勒复指麾铁骑，围住王衍等人。王衍众不下数万，没一个是敢死士，更兼统帅无人，号令不专。大都怀着一个遁逃秘诀，你想先奔我怕落后，自相践踏，积尸如山。最凶横的是个石勒，出了一声号令叫骑士四面攒射，不使王衍等脱逃。可怜王衍以下，只有闭目待死束手就擒。当下由胡骑突入，东牵西缚，好象捆猪一般，无一遗漏。除王衍及襄阳王司马范外，还有任城王司马济（司马懿侄孙），武陵王司马澹（琅琊王司马冏子），西河王司马喜，梁王司马禧，齐王司马超，及吏部尚书刘望，廷尉诸葛铨，前豫州刺史刘乔，太傅长史庾呆等统被拿住，押入石勒大营。石勒升帐上坐，令王衍等坐在幕下，石勒顾问王衍道：“君为晋太尉，如何使晋乱至此？”王衍支吾道：“衍少无宦情，不过备位台司，朝中一切政治，统由亲王秉政，就是今日从军，也由太傅司马越差遣，不得不行。若论到晋室危乱，乃是天意亡晋，授手将军，将军正可应天顺人，建国称尊，取乱侮亡，正在今日。”卖国求荣，全无廉耻。石勒掀须狞笑道：“君少壮登朝，延至白首，身居重任名扬四海，尚得谓无宦情么？破坏天下正是君罪，无从抵赖了。”这一席语，说得王衍无词可答，俯首怀惭。石勒命左右将王衍扶出，更向他人讯问。众皆畏死，作乞怜状，独襄阳王司马范神色不变，从旁呵叱道：“今日事已至此，何必多言！”石勒乃顾语部将孔苌道：“我自从戎以来，东驰西骤，足迹半天下，未尝见有此等人物，汝以为可使存活否？”孔苌答道：“彼皆晋室王公，终未必为我用，不如今日处决罢。”石勒沈吟半晌，方道：“汝言亦是。但不可加他锋刃，使得全尸以终。”说至此，即令将被虏诸人，统驱往民舍中，监禁起来。俟至夜半，使兵士推倒墙壁，压入室内。覆巢之下，尚有什么完卵呢？唯王衍临死呼痛，惨然语众道：“我等才力虽不及古人，但若非祖尚玄虚，能相与戮力，匡扶王室，当不至同遭惨死。”晓得迟了。说到“死”字，顶遇巨石压下，顿时头破血流，奄然长逝。卖国贼其鉴诸。余皆同时毕命，砌成一座乱石堆，也不辨为谁氏尸骸，何人血肉了。石勒又命人劈开司马越棺椁，焚骨扬灰，且宣言道：“乱晋天下，实由此人，我今为天下泄恨，故焚骨以告天地。”王弥之弟王璋在石勒军中，更将道旁尸首，一并焚毁，见有肥壮的死人，割肉烹食，咀嚼一饱，方拔营起行。到了洧仓，刚值何伦、李恽等仓皇奔来，冤冤相凑，投入虎口，李恽忙自杀妻子，逃往广宗，何伦亦奔向下邳。晋室四十八王及司马越世子司马毗，统被石勒之众虏去，死多活少。惟司马越妻裴氏，已经年老，无人注目，当时乘乱走脱，嗣被匪人掠卖，售入吴姓民家，作为佣媪。后来，元帝偏安江左始辗转渡江，得蒙元帝收养，才得令终。八王乱事，至是作一结束。小子恐看官失记，再将八王提出，表明如下：汝南王司马亮为宣帝司马懿之子，为楚王司马玮所杀。楚王司马玮为武帝司马炎之子，为贾后所杀。赵王司马伦为宣帝司马懿之子，奉诏赐死。齐王司马冏为齐王司马攸之子，为长沙王所杀。长沙王为武帝司马炎之子，为张方所杀。成都王司马颖为武帝司马炎之子，为范阳长史刘舆所杀。河间王司马颙为安平王司马孚之孙，为南阳部将梁臣所杀。东海王司马越为高密王司马泰之子，病殁项城，尸为石勒所焚。
后人又另有一说，去司马亮与司马玮，列入淮南王司马允及梁王司马肜。惟《晋书》中八王列传，却是亮、玮、伦、冏、长沙王、颖、颙、越八人，小子依史叙事，当然援照《晋书》。总之，晋室诸王好的少，坏的多，八王手执兵权，骄横更甚，后来是相继诛戮，没有一个良好结果。司马越虽是善终，终落得尸骨被焚，妻被掠子被杀，这也是祖宗诒谋，本非忠孝，子孙相沿成习，不知忠孝为何事，此争彼夺，各不相让。骨肉寻仇，肝脑涂地，五胡乘隙闯入，大闹中原，神州致慨陆沈，衣冠悉沦左衽，岂不可恨？岂不可痛？古人说得好：“告往知来”，如晋朝的往事，确是后来的殷鉴。奈何往者自往，来者自来，兵权到手，便不顾亲族，自相残杀，甘步八王的后尘，情愿将华夏土宇，让与别人脔割呢。借端寄慨，遗恨无穷。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