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史》中复又记述:“辽国尽有大漠,浸包长城之境,因宜为治。秋冬违寒,春夏避暑,随水草就畋渔,岁以为常。四时各有行在之所,谓之「捺钵」。”这就是所谓的“四时捺钵”制度,这是游牧渔猎民族文化所致的一种必然。“斡鲁朵”类似于中国文化中的“住国(定居-都市化)”,“捺钵”则是相对的“行国(游猎-转场性)”。
《金史·梁襄传》阐述了辽人捺钵的原因:“辽国之君,春水秋山,冬夏捺钵,旧人犹喜谈之,以为真得快乐之趣,陛下效之耳。臣愚以谓三代之政今有不可行者,况辽之过举哉。且本朝与辽室异,辽之基业根本,在山北之临潢,臣知其所游,不过临潢之旁,亦无重山之隔,冬犹处于燕京。契丹之人,以 逐水草牧畜为业,穹庐为居,迁徙无常,又壤地褊小,仪物殊简,辎重不多,然隔三五岁方能一行,非岁岁皆如此也……”
这种“住国”与“行国”的文化碰撞出了“五京制”,这种制度肇启于唐,唐有着浓烈的鲜卑文化承袭,也是游猎文化与农耕文化兼容并蓄的一个时期。在安史之乱激战正酣的公元757年,唐肃宗李亨为了维持政局的一统设立了五京,即东京洛阳、中京长安、北京太原、南京成都、西京凤翔,为五京制的开端。五京制在渤海国(上京龙泉府、中京显德府、东京龙原府、南京南海府、西京鸭渌府),辽(上京临潢府、东京辽阳府、南京析津府、中京大定府、西京大同府)、金(上京会宁府,东京辽阳府,北京大定府,西京大同府,中都大兴府,南京开封府)得到了发扬光大。
值得注意的是,其实在古老的殷商时代这种“行国”制度就有了萌芽,即所谓的“二亳”、“三亳”。
《史记·殷本纪》 成汤,自契至汤八迁。《集解》孔安国曰:「十四世凡八徙国都。」汤始居亳,《集解》皇甫谧曰:「梁国谷熟为南亳,即汤都也。」《正义》、《括地志》云:「宋州谷熟县西南三十五里南亳故城,即南亳,汤都也。宋州北五十里大蒙城为景亳,汤所盟地,因景山为名。河南偃师为西亳,帝喾及汤所都,盘庚亦徙都之。」从先王居,《集解》孔安国曰:「契父帝喾都亳,汤自商丘迁焉,故曰『从先王居』。」《正义》按:亳,偃师城也。商丘,宋州也。汤即位,都南亳,后徙西亳也。《括地志》云:「亳邑故城在洛州偃师县西十四里,本帝喾之墟,商汤之都也。」作帝诰。《索隐》一作「俈」。上云「从先王居」,故作帝俈。孔安国以为作诰告先王,言己来居亳也。
此即 “南亳、北(景)亳、西亳”等“殷商三亳”之说,如《尚书》即有“夷、微庐烝、三亳阪尹”,可知殷商时期“亳”非指一地的专属名称,而与“捺钵”的“钵”同意,盖皆是“boo”的音转所致,加之“八迁”可以窥见商的“游猎”文化属性。
亳,即商汤时都城。《说文》“亳,京兆杜陵亭也”,这是一个会意、象物字,上边一个亭(京)字头,下边一个宅字,指代亭子状的建筑物或者京城的建筑物,引申为都城之意,也与“boo”,本义家(宅),亦作宫殿、离宫解,是语义相通,语音一致的。
可以观察“三亳”、“四捺钵”、“五京”是有着极似的文化关联性。“京”,《尔雅•释丘》云“丘绝高曰京”即人工筑起的高土堆、高台上的建筑,后引申为大、国都。“亳”、“钵(boo)”、“京”原始古意都指代建筑物,京侧重于住国,亳/钵则侧重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