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刺史刘勔上任不久,就传来北魏司马赵怀仁入侵武津的消息。刘勔急忙派龙骧将军申元德出兵拦截。申元德率兵击退魏兵。魏军受挫,移师进攻义阳。参军孙台灌又及时出击,将魏军驱逐出境,豫州才得以平安无事。刘勔派人给常珍奇送去一封信,劝他归顺刘宋。
常珍奇投奔鲜卑人,自取其辱,正在后悔不已,收到刘勔的书信,想都没有想,立即单人独马奔往寿阳,回归宋。
北魏这才有所忌惮,停止南侵的军事行动,两国休兵。
但是,宋室也无力收复失地,只是假意设置徐、兖、青、冀四州的官吏,虚设一些郡县,不过是空摆一个场面罢了。徐、兖、青、冀的民众,都已沦为北魏的百姓,无力南迁了。
宋主刘彧把外部的事情搞砸了,不但不奋发图强,反而更加纵暴肆淫。即位初年,刘彧册立王妃王氏为皇后。王氏是仆射王景文的妹妹,安静贤淑,与刘彧相敬相爱。后来,刘彧挑选数百名妃嫔进入后房,渐渐疏远了王皇后。王皇后随遇而安,倒也不生气。
只是王皇后生育两个女儿,未生龙子,后宫其他女人也都未生儿子,故而,刘彧虽然妻妾成群,却没有儿子,这成了刘彧的一个心病。
刘彧没有儿子,责任不在女人,在其自身。
由于他好色过度,抽空了身体,发展到后来丧失了生育能力。
刘彧做梦也想有儿子啊!没儿子,这皇位传给谁呢?情急之下,他选择了一个不得已的办法,向别人借种。
刘彧先把宫人陈妙登赐给宠臣李道儿,等到陈妙登怀孕后,又把陈妙登接回宫。十个月后产下一名男婴。刘彧硬说婴儿是自己的亲骨肉,并取名慧震。又怕婴儿活不长,派人秘密查访各位王公的姬妾,打听到有身怀六甲者,便将她们请进宫。
哪个生下男婴,便下令杀掉该男婴的生母,然后让宫中的宠姬代为抚养,视为己出。
转眼间,刘慧震已年满三岁,咿呀学语,惹人怜爱。刘彧册立他为太子,改名为刘昱。立储这一天,宫中大摆宴席,很是热闹。
当天晚上,刘彧又在后宫宴请女眷,皇后、公主、命妇欢聚一堂,热闹非常。酒到半酣,刘彧突然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
他让赴宴的所有女人,全都脱掉衣裳,裸体入席,恣为欢谑。
这些后宫的女人为了讨皇上欢心,纷纷宽衣解带,裸体入席。
唯独王皇后用扇子遮住脸,不笑也不说话。刘彧不高兴了,冲着皇后发火说:“你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有趣的生活了?今天难得高兴一回,你却用扇子遮住脸,到底什么意思?”
王皇后愤然说道:“找乐子的方法很多,难道有姑嫂姐妹齐聚一堂,以裸体取乐的吗?”
刘彧不待她说完,怒骂道:“不识抬举的贱骨头,给我滚出去!
王皇后当即起身,掩面还宫。刘彧觉得十分扫兴,下令罢宴。
第二天,消息传到王景文耳里,王景文对舅舅谢纬说:“皇后在家时,很是懦弱,没想到这次却如此刚正,真是难得啊!”
谢纬也叹赏不已。
古来昏淫的君主,没有一个不好色信谗。刘彧也不例外,既好色,也听信谗言。
既然选了那么多女人进宫,也免不得有若干奸诈小人跟着起哄。游击将军阮佃夫、中书舍人王道隆、散骑侍郎杨运长三人就是奸诈中的奸诈,他们在文武百官面前作威作福,只手遮天。三人狼狈为奸,在朝中安插党羽,排除异己,随着野心的膨胀,竟然想除掉皇亲国戚,永窃国权。为了达到目的,三人变着法子给刘彧灌迷魂汤。
刘彧本来就疑心重,好猜疑,再加上阮佃夫等人煽风点火,越发觉得至亲骨肉不可靠,都有可能突发谋变,夺走他的皇位。于是,他伺机除掉了八皇兄庐江王刘祎。
建安王刘休仁与刘彧关系一向很好,刘彧落难时被讽为“猪王”,刘休仁对刘彧有救命之恩。
刘彧即位之后,刘休仁更是亲冒矢石,统兵平叛,屡建大功,位冠百僚,职兼内外,渐渐有些功高震主,遭到猜忌。刘休仁心里已是不安,听说刘祎被诛死,即上表辞去扬州刺史的兼职。
宋主当即命桂阳王刘休范出任扬州刺史,并改封山阳王刘休祐为晋平王,将他从荆州召回建康,另派巴陵王刘休若出任荆州刺史。
刘休祐刚愎自用,屡次抗旨不遵,刘彧对他不满已久,召他回京,就是要想办法除掉他。
泰始七年(471年)春二月,刘彧率众到岩山狩猎,命刘休祐随行,骑射了半天,有一只野鸡就是不肯入场,刘彧叫刘休祐前去驱逐,并说必须将野鸡赶进猎场才能回来。刘休祐走后,刘彧密令屯骑校尉寿寂之等人跟踪追上去,自己则起驾回宫了。
天色将晚,日影西沉,刘休祐跑得筋疲力尽,野鸡却钻进草丛不见了。正在犹豫之际,忽见有数骑人马从后面冲过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来人手中的长枪碰到了刘休祐的马尾,马儿受惊,高高跃起,刘休祐猝不及防,被掀落下马。刘休祐料有急变,奋身跃起,见是寿寂之等人,正要责问,寿寂之等已从四面逼上来,不问情由便拳打脚踢起来。
刘休祐虽然拼死抵抗,终因寡不敌众,被打倒在地,
有人从背后伸手抓住刘休祐的命根,一声爆响,刘休祐晕倒在地,被众人一阵群殴,断送了性命。
寿寂之率众返回,向刘彧报告,称骠骑坠马而亡。刘休祐原任骠骑大将军,所以有此称呼。刘彧佯装惊愕,立即派御医诊治。医官验伤之后,明知死因,也不说破,只说是气绝自亡,无可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建康城中又传出谣言,说巴陵王刘休若有一副大富大贵的面相。也不知谣言从何而来,反正宋主刘彧信了,为防万一,立即下旨调刘休若出任南徐州刺史。
刘休若的僚属劝他不要回京,中兵参军王敬先更是苦口婆心地说:“荆州地域辽阔,物产丰富,王爷拥有甲兵十万,上可以匡扶天子,铲除奸臣,下可以保有境土,保全己身。去京都无异于飞蛾扑火,作茧自缚啊!”
刘休若表面上表示同意,待王敬先离开之后,立即让人将王敬先抓起来,请旨处分,随即起程回京。
当时,刘彧身患重病,卧床不起。他担心自己活不了多久,召杨运长等人商量后事。杨运长却诬陷建安王刘休仁,说刘休仁不除,必是后患。
刘彧踌躇不决,毕竟刘休仁好几次帮助他逃过疯子皇帝刘子业的迫害,救过他的命,又是第一时间拥戴他称帝,指挥南讨军取得浓湖大捷。
两人从小要好,一起光着屁股长大。随后,刘彧又听说宫廷内外大多数人都等着自己咽气,好推刘休仁继位。刘彧不再犹豫了,决定先发制人。
这天晚上,刘休仁奉旨到尚书省值班。在尚书省闲坐多时,看看已是半夜,便和衣而睡。突然,内使送来了皇上的诏书,说是赐他毒酒自尽。
刘休仁大怒,喝道:“陛下的江山是谁打出来的?现在国家刚刚安定,便要我死!我死之后,看这个忘恩负义之人还能活多久?”说罢,将毒酒一饮而尽,不一会儿便毒发身亡。
刘彧发出诏书后,还是不放心,支撑着病体,乘车出端门,直到听到刘休仁的死讯,才返回寝宫。黎明时分,刘彧降下一道诏书,对外宣称刘休仁谋反,畏罪自杀。
后来,刘彧对身边的亲信说:“我与休仁年龄相近,性情相投,是从小玩到大的亲友。我能有今天,也多亏了他,但为后世作想,我又不得不出此下策。事后追忆起来,真的有些难过啊!”说罢,竟然假惺惺地挤出了几滴眼泪。
吏部尚书褚渊此前在京外担任吴郡太守,刘彧决定谋杀刘休仁,将褚渊召回京城,痛哭流涕地对他说:“我可能不久于人世,但太子年幼,希望你以后尽心辅佐他。”
褚渊婉言劝慰。接着说到谋杀刘休仁的事情,褚渊却极力劝阻。刘彧大怒,斥责道:“你也太迂腐了,还不够资格与朕谋划大事!”褚渊惶恐退出。
不久,刘彧又晋升右仆射袁粲为尚书令,褚渊为尚书左仆射,令二人一同参与国政。
巴陵王刘休若到了京口,才得知刘休仁的死讯,正在惊惧交加,进退两难之时,竟接到刘彧调任他为江州刺史、催促他参加七夕群宴的诏书。
刘休若虽然心里害怕,也只得鼓起勇气进京。
宴席之间,刘彧拉着刘休若的手问寒问暖,显得非常亲热,让刘休若放心不少。宴罢回家,已是深夜,刘休若正准备就寝,突然内使送来一道诏书,并赐一杯毒酒。刘休若无可奈何,只能一饮而尽,转眼便毒发身亡。
不久,刘彧又调刘休范为江州刺史。刘休范在兄弟中最为朴实憨厚,刘彧曾对王景文道:“休范虽然不适合担当镇守一方的重任,既然我做了皇帝,当哥哥的就想让他富贵一些,让他不后悔生在帝王之家。”
王景文唯唯而退。其实,宋文帝刘义隆的十九个儿子,除了宋主刘彧外,此时也只有刘休范一个人还活着。要不是刘休范庸愚寡识,哪能苟延残喘到现在?但现在也是死多活少,命在须臾了。
刘彧猜忌骨肉,却很迷信鬼神,特地将原来的湘东王府改造为湘宫寺,王宫改成寺院,足见心之虔诚。
有一次,新安太守巢尚之回京述职,刘彧问道:“你去过湘宫寺吗?那可是朕的一大功德,用钱不少。”
巢尚之还没有回答,散骑侍郎虞愿接了一句嘴,他说:“
那都是用百姓卖儿卖女的钱修建的啊!如果佛祖有灵,当慈悲为怀,悲伤叹息。罪恶高过浮屠,何功德之有?
”在座的人人脸色大变,知道虞愿闯了大祸。刘彧大怒,喝令左右将虞愿驱逐出殿。虞愿从容出殿,竟然毫不动容。
刘彧喜欢下围棋,但棋艺不高,可以用“拙劣”来形容。但就他这棋艺,却偏偏要找高手对弈。
彭城丞王抗是围棋高手,棋艺远在刘彧之上。可刘彧是皇上,总得给皇上留点面子,于是在与刘彧下棋时,往往故意逊让。有一次,两人对弈,王抗笑着说:“
皇帝这一飞棋,臣不能对,甘居下风。
”
刘彧以为自己厉害,很是得意。虞愿在一旁看棋,又插了一句:“这是尧哄儿子丹朱玩的小把戏,不是人主所应该嗜好的。”
刘彧当时脸都气白了,但也没有把虞愿怎么样。
屯骑校尉寿寂之孔武有力,豫州都督吴喜智计过人,刘彧先后将两人赐死。
刘彧赐死他们的原因,大概是担心自己死后,幼子登基,驾驭不了他们。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刘彧却没有杀萧道成,只是将他从淮阴调回京师,改任散骑常侍,兼太子左卫率。大概这就是天数,萧道成,就是日后灭宋之人。
刘彧又想收复淮北,命令北琅邪、兰陵太守垣崇祖出师。当时北琅邪、兰陵两郡已被北魏占领,垣崇祖屯驻在郁州,手下只有数百人,奉命入侵北魏,占据了蒙山。北魏得到消息后,立即出击,垣崇祖害怕寡不敌众,只得退了回来。北魏自拓跋弘即位,第一年改元天安,第二年又改元皇兴。
皇兴元年,后宫李夫人生下皇子,取名为宏。冯太后把婴儿接到自己身边抚养,随后把政权归还魏主。
拓跋弘亲政后,追尊生母李贵人为元皇后。原来,在北魏,只要皇子被立为太子,他们的生母立即便被赐自尽。所以,拓跋弘回忆从前,不免伤感,便追尊生母为皇后。
拓跋弘亲政后,不管国事大小,事必躬亲,且不滥赏,不苛刑,严黜贪官,崇尚清廉,保境息民。
一个十五六岁的北朝天子,居然将朝政整治一新。中书令高允也竭诚辅佐,知无不言。所以皇兴年间,北魏的国势逐渐强盛起来。
唯有冯太后尚在盛年,不耐寡居,尚书李敷的弟弟李奕正好加入宿卫队,太后见李奕年少貌美,设法将李奕引入宫中,赐以禁脔。宫女害怕冯太后的淫威,不敢窃议,所以李奕得以自由出入,经常与冯太后私通,宫中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只瞒着拓跋弘一人。
拓跋弘尊崇释迦牟尼与老子,看淡了尘世,做了三五年皇帝,已十分不耐烦,就将襁褓中的婴儿册立为储君。
皇兴五年,太子拓跋宏年仅五岁,一时不便禅位,意欲传位给京兆王拓跋子推。拓跋子推是文成帝拓跋濬的弟弟,拓跋弘的叔父。拓跋弘见他器宇深沉,故欲推位让国,自己好修身养性,参悟佛经。当下召集王公大臣商议禅位事宜,群臣无不惊骇,没有一个敢发表意见。
唯独拓跋子推弟任城王拓跋子云劝说道:“陛下刚安享太平,君临四海,怎得上违宗庙的意旨,下弃数万百姓呢?如果陛下一意托付国事,那也应该传位于储君,这样才不会乱统啊!”
太尉源贺、尚书陆馛也附和拓跋子云的意见。拓跋弘不禁变色,似有怒意。
中书令高允插嘴说:“臣不敢多言,但请陛下仔细想想先帝为什么要将如此重大的责任托付给陛下,请陛下三思而行,不然会惊动内外呀!”拓跋弘这才慢慢地说:“就照你们说的,传位于储君。不过太子年幼,还请你们好好辅佐。”
高允等人尚未回答,拓跋弘又说:“陆馛素来正直,必能保全我的儿子。”陆馛听后,慌忙谢恩。拓跋弘当即任命他为太保,令他与太尉源贺准备禅位事宜。
拓跋宏天生聪明,从小便表现出仁爱之心,那一年,献文帝拓跋弘患了恶性脓疮,小小年纪的拓跋宏亲自为父亲吮出脓汁。
御医和宫廷人员当时都惊呆了,用一种赞赏的眼神看着他,以表达对眼前这个小孩子的敬意。
受禅那天,拓跋宏流泪痛哭,悲泣不能自制。献文帝拓跋弘问他为什么哭。小皇帝稚气地说:“代替父亲治国,心里痛切啊!”
拓跋弘叹道:“你小小年纪,这么懂事,将来一定是一个好国君,我意已决,你就不要再说了。”
陆馛等人筹备好以后,拓跋弘立即传位。
于是,5岁的小太子拓跋宏穿上帝王服,登上御座,接受文武百官朝拜,正式即皇帝位,他就是著名的北魏孝文帝。改年为延兴元年(471年)。拓跋宏礼毕还宫,公卿大夫又奉拓跋弘为太上皇,恳请他仍总掌国政。
拓跋弘接纳了群臣的奏请,然后移居崇光宫,过起了清静的生活。
他将禅僧召来同住,天天研究佛学。朝廷的日常事务,朝臣也不去打扰,只是遇有军国大事,才去向他请示,请他最后裁夺。
北魏禅位以后,派使者告知刘宋,宋主也派使者回访,南北再次和好,暂时息兵。
宋主刘彧此时卧病在床,已是骨瘦如柴,渐渐支撑不住了。他突然想到假如自己某天离去,太子又很年幼,宋室的江山就会落入王皇后家族手中。想到这里,他写下诏书,派人送到王皇后的兄长王景文府中。
王景文正在与客人下棋,接过诏书看后,慢慢将诏书放在一边,继续下棋。棋局终结,棋子收入匣子,他才将诏书拿起来说:
“陛下赐我自尽。”
客人不禁大惊。王景文却神色自若,写好谢罪的奏章后,从容服毒自尽。使者将王景文的死讯传进宫中,刘彧这才安心。当天晚上,刘彧又梦见有人对他说:“豫章太守刘愔谋反了!”
刘彧突然惊醒,天亮后,便派人杀了刘愔。
此后,刘彧更加心力交瘁,精神恍惚,每当夜深人静时,总看见无数冤魂围在床前,争相向他索命。
刘彧无法可施,特地改泰始八年为泰豫元年,寓意安详;
又命人在湘宫寺日夜忏悔、祈祷。无奈神佛无灵,鬼魂越催越急,刘休仁、刘休祐也来索命。
刘彧成天说梦话:司徒宽恕我,骠骑饶了我。模模糊糊喊了几天,稍稍有些清醒,他忙命桂阳王刘休范为司空,褚渊为护军将军,刘勔为右仆射,嘱托他们与尚书令袁粲、镇东将军蔡兴宗、郢州刺史沈攸之好好辅佐太子。不久,萧道成被保举为右卫将军,和各位大臣共掌朝政事。
当天晚上,刘彧命绝归天,享年三十四岁。改元两次,在位共八年。太子刘昱即位,大赦天下,尊谥先帝刘彧为明皇帝,庙号太宗;嫡母王氏为皇太后,生母陈氏为皇太妃。即位时,
刘昱年仅十岁,却有一个妃子江氏,妻随夫贵,也得受册定仪,被册立为皇后。一对小夫妻统治朝野内外,眼见得宫廷紊乱,有人要夺取江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