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敏之做梦也不会想到,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姨母武则天竟然移花接木毒死他的妹妹贺兰佳若,还嫁祸给她的堂兄武惟良和武怀运,手段娴熟至极。莫非,母亲也是被她害死的?
贺兰敏之对武则天的怀疑由来已久,事情要从上官仪被处死以后说起。
公元664年十月,为李治出谋划策“废后”的原宰相上官仪惨遭出卖,被李治下令处死。
朝堂内外为之震动,认识到李治真面目的良臣纷纷噤口,不敢再进言论政,唯恐一不小心又被李治给卖了。至于和李治同朝听政的武则天,大臣们更是如畏蛇蝎,怕了她翻云覆雨的手段。
就在这个时候,武则天的姐姐武顺突然得了重病,大臣们纷纷出动、巴结,想通过武顺讨好武则天,从而保住仕途。
可惜,这些大臣不知道武则天有多痛恨她的姐姐。
昔日,因为武顺和李治发生的那点事,武则天多次警告武顺不许入宫,就是为了断绝她勾搭李治的念头。后来,武顺的女儿贺兰佳若又被李治偷了腥,若非母亲杨夫人多次劝说、再加上废后风波,武则天安肯让她的外甥女入宫侍奉李治?
这些不为人知的丑闻只被寥寥几个人熟知,如今上官仪、王伏胜没了,李义府又被流放了,大臣们不知道也不足为怪。所以,这帮大臣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不仅没博得武则天的欢心,反而害死了武顺。
武顺的死因很诡异,开始太医诊断的是风寒病,后来却因“虚不受补”而暴毙。
贺兰敏之不相信,有那么多太医来伺候,谁不知道风寒病不宜进补?
何况,周国公府内除了外祖母杨夫人、母亲武顺和他,就只剩下从宫里请来的太医了。杨夫人最疼爱的就是大女儿武顺,绝不可能对她下狠手,那么,下手的人到底是谁呢?
不过,太医众口一词,认为是武顺不遵守医嘱,自己贪补。
这件事死无对证,太医又是权威,再加上大臣们也确实送了很多大补的礼品,李治相信了,外祖母杨夫人相信了,妹妹贺兰佳若也相信了。
但贺兰敏之一直怀疑是姨母搞的鬼:谁不知太医院上上下下都是武则天的人?
为此,他专门离开长安去访问名医,询问“虚不受补”的症状,心中渐渐有了底。
自母亲不明不白死后,贺兰敏之就很担心他的妹妹贺兰佳若,便求李治把他调入凌绮宫,日夜负责护卫他的妹妹—魏国夫人的安危!
贺兰佳若长得倾国倾城,容色更比武则天年轻时期还美三分,深受李治的宠爱。
在经过和武则天的一番较量后,贺兰佳若终于搬进了后宫。虽然碍于家丑,李治不能给她名分,但还是给她争来了一个单独的宫殿,豪华程度堪比武则天的含露宫。
要说武则天不嫉妒外甥女,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可是,经过“废后”风波之后,武则天深刻认识到“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哪怕李治是一头温顺的病老虎,但帝王心术依旧难以揣摩。若是再有大臣弹劾她“妒忌成性”,若是李治有一天糊涂了,她依旧是砧板上的肉,任李治宰割。
所以,此后的武则天如同变了一个人,不仅同意接贺兰佳若入宫,还亲自帮她装扮凌绮宫,和她商量哪种风格更衬得上她的绝世容颜。
那慈祥、宠溺的神态,看得李治都傻眼了:这还是那个妒忌成性的武媚娘吗?
贺兰佳若性情单纯,对姨母武则天虽然很畏惧,却从未想过要防备她,还经常邀请她来凌绮宫共分李治的雨露。武则天表面欢喜,内心早已恨得千疮百孔:几曾何时,我武媚娘沦落到被一个小丫头可怜的地步了?
可是,武则天一直都没有轻举妄动,她在等待一个不让李治有任何怀疑的时机!
公元666年2月,李治和武则天从泰山封禅归来。
为了拉拢群臣,武则天在回到长安后当朝宣布,普天同庆,所有三品以下官员策功三年,功劳显著者可官升一级。大臣们虽然不喜欢武则天当政,但听说有官升,顿时乐开了花,纷纷钻营走后门,希望捞到更大的好处。
在这些人中,就有武媚娘的哥哥武元爽、堂兄武惟良和武怀运。
10年前,武则天那时候刚刚封后,武家兄弟曾连升数级搬到京城来住。
可惜,杨夫人一直记得武家兄弟逼迫她们孤儿寡母的往事,在家宴上一言不合,便把武则天同父异母的兄弟、堂兄弟全贬到山穷水恶的小地方去了。
长兄武元庆、嫂子王氏、侄子武元思、武再思因瘴气客死他乡,只留下一个小妾生的武三思,至今还病怏怏的。至于武元爽,也因水土不服落下了全身毛病,命不久于人世。
看到兄弟们的惨状,武惟良和武怀运终于怕了,趁着这次“策功”大考,硬拉着武元爽进京,以求杨夫人原谅。
武则天听说几个兄弟来了,计上心来,来到凌绮宫拉着贺兰佳若一起回了娘家。
武则天的母亲杨夫人住在周国公府,自大女儿武顺去世后,外孙贺兰敏之又经常在宫中值勤,这里只有她一人住。
武则天故意在宅外装作偶遇武惟良,言辞亲切,让武氏兄弟十分感动,以为皇后终于回心转意了,便把精心准备的糕点礼物奉上。
武则天让贺兰佳若挑选,贺兰佳若不知底细,随手挑了一些就进了府。
当夜,贺兰佳若因为吃了武惟良送的糕点暴毙身亡,大太监范云仙喊来太医一化验,是烈性砒霜中毒。
案子几乎不用审,糕点是武惟良兄弟打算孝敬杨夫人的,这兄弟当年和杨夫人“有仇”,这次来报复,不料被贺兰佳若误吃了。人证、物证都有了,武家兄弟也被屈打成招,一切看起来都天衣无缝。
可是,尽管连李治都相信了,跟着妹妹一起回府的贺兰敏之却不信!
因为,他发现妹妹贺兰佳若吃下的是宫中常用的糕点,武惟良兄弟根本不可能买得到!那么,到底是谁害了自己的妹妹,岂不是一目了然?
再说,武惟良兄弟即便要谋害杨夫人,也不可能不知道那是株连九族的罪吧?为了一个行将朽木的老太太而搭上整个武家人的性命,这得是多么傻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啊!
此后,贺兰敏之进宫,多次暗中提醒李治他的妹妹是被别人下毒手害死的,但都被李治顾左右而言他掩饰掉了。
以为人走茶凉的贺兰敏之一怒之下,竟辞了宫中的差役,不愿再见李治这个无情无义的皇帝。
其实,李治并非没怀疑武则天,而是在一听说贺兰佳若中毒暴毙后,就怀疑上了武则天。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嫉妒惯了的女人怎么可能豁然之间就变得大度能容了呢?除非,她在酝酿什么阴谋。
作为皇帝,李治的心智一点都不比武则天差,甚至远在她之上,他差的只是胆略和硬心肠。
经过那场“废后”风波后,李治发现朝臣对他越来越疏远、越来越敷衍,无论他问什么、说什么,大臣们不是一味迎合,就是狂拍马屁。出卖上官仪的恶果显现,他的威仪渐失,而武则天却慢慢树起自己的威信,经常抢在他的前面当朝决断,且无人敢于反对。
一失足成千古恨,李治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十几年前那个傀儡,什么也做不了。
哪怕是最心爱的女人含冤惨死在面前,他也只能装作无动于衷。
做皇帝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快乐可言?
连载【武则天大帝】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