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好色”的齐宣王，为何会娶“丑娘娘”钟无艳？

今天汉人的姓氏，大部分都是单姓，当然也有少数复姓；不过在先秦秦汉时，复姓却有非常多，比如东门、西门、南郭、北郭、公孙、王孙，等等，大家应该还知道一个比较有意思的姓氏：钟离。

虽然钟离氏的人不多，但名人却有不少，比如齐宣王时期的丑女王后钟离春，秦末汉初项羽的将领钟离昧、三国时期吴国武陵太守钟离牧，还有后来唐朝八仙过海的“汉钟离”钟离权，等等。这里我们就讲一讲钟离春的故事。

根据汉人刘向《新序》记载，齐国有位女子“极丑无双”，号称“无盐女”，那她到底多丑呢？

“臼头深目、长壮大节、昂鼻结喉、肥项少发、折腰出胸、皮肤若漆”，总之怎么丑怎么来。三十岁了还没人肯娶，丢到路边都没人会捡。

结果呢，她干脆穿着粗布衣服去进见齐宣王，说自己就是齐国嫁不出去的姑娘，听说大王德行高尚，希望自己能在后宫里充数，还请大王恩准。

齐宣王当时在渐台大会宾客，大家都哈哈大笑：“这真是天下脸皮最厚的女人啊！”

结果，齐宣王还真召见了她，对她说：“你在故乡连百姓都不接受，却想从寡人这里找出路，莫非有什么特殊才能吗？”无盐女说：“没有啊，只是仰慕您仁德而已！”齐宣王问：“那你又有什么爱好？”无盐女说：“我只会猜谜语呢！”

这下齐宣王来兴趣了，就让无盐女来个谜看看。结果无盐女忽然隐身不见。齐宣王大惊，马上找出《谜语大全》一类的书看，但总是找不到也想不出答案是什么。第二天，齐宣王把无盐女召来询问，但她还是不肯说答案。

无盐此时一直举起手边拍胳膊肘边说：“危险啊！危险啊！”一连重复四次。宣王知道她肯定有话，就诚恳地问：“希望听听你的指教！”无盐女说：“秦楚虎视眈眈，国内奸臣掌权，大王四十岁了，还没确定太子，这是第一个危险；渐台高楼五层，黄金珠宝遍地都是，耗尽百姓钱财，这是第二个危险；贤能之士都躲在山林，阿谀奉承之徒都挤在大王周围，这是第三个危险；大王沉迷酒色，对外不联络诸侯，对内不励精图治，这是第四个危险！”

同样是刘向编的《列女传》，内容稍微有点不同，正式给无盐女加上名字——钟离春，而无盐也成了她的籍贯，在今天山东东平一带；同时，无盐的年龄也从三十未嫁成了四十未嫁——可以说《列女传》还是看得很长远的，因为就算到两千年后今天，女性三十岁未嫁也还算普遍，但四十岁也不得不说承认是大龄剩女了。《新序》《列女传》虽然都是刘向作品，但他主要是一个编者的身份，其中史料大致都来源于战国秦汉时期。

因为无盐故事极具戏剧色彩，所以后世还对其不断演绎。比如元人郑光祖戏剧《无盐破环》中，齐宣王被替换成了齐公子（景公），晏婴劝说齐公子迎娶为后，事后无盐果然辅助宣王称霸。明传奇《湘江会》说魏王用吴起设下湘江会，想害死齐景公，于是无盐与吴起比射，乘机射死魏王，保护齐王回国。明清传奇《中秋会》里无艳（即无盐）还具有了法力，五国在聚会设下埋伏，结果聚会变成斗法，无盐之子田丹也下山助母，大破联军生擒吴起。

这样的故事被我们津津乐道，然而从一开始就是疑点重重的。

如果联系《列女传》的上下文看，就会发现这个故事完全是段子，因为紧接着《齐钟离春》之后的一篇就是《齐宿瘤女》，说齐国一个脖子长瘤子的女子，嫁给齐闵王为王后；再往后是一篇《齐孤逐女》，说齐国一个父母早亡被乡人放逐的女子，嫁给齐襄王相为夫人。套路也都与无盐嫁给齐宣王差不多，可以认为都是一类传说的分化。难道齐国君臣有找丑女的特殊癖好？如果不是齐襄王君王后史有明文，大概齐襄王也要被安排了吧？

而且在《孟子》里，齐宣王明确对孟子说“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一个好色的国君会迎娶一个丑女为王后，完全不可思议。后人把这个段子编出来，当然，他们的主要目的，应该还是劝谏国君，重视后宫的美德，切勿沉迷美色，连那个自称“寡人好色”的齐宣王，不还是娶了个有德无貌的丑女王后吗？但是，在《新序》《列女传》以前的史书里，都没有这几位女子的相关记载，所以钟离春也好，无盐女也好，未必都是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

后世把钟离春叫钟无艳，似乎钟无艳应该是钟氏。虽然早在春秋时期，钟氏与钟离氏就都存在了。钟氏来源于楚国，这个家族最早可能与鸣钟的职业有关。春秋中期有郧公钟仪，被晋人俘虏后戴着南方的冠弹琴，“南冠”“楚囚”的诗句用的就是他的典；春秋后期又有乐尹钟建，迎娶了楚昭王的妹妹季芈；还有《列子·汤问》记载的钟子期，与伯牙有高山流水的典故。但其实钟离春应该姓钟离，来自周代小国钟离，而不是姓钟。

参考文献：

张袁月：《钟无盐故事的流变及文化意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