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以至于孔孟,不仅仅是怀古幽思的趣味,或者是为传统而传统;而有极为根本性的现实意义,以至于未来的意义。
老庄所探讨的核心问题是人与道的问题。人须是达到自主的自由人性的人,有这个人性基础才可以识道,以至于本体和认识。所以老庄建立了关于自主的自由人性的学和术——思想和方法。而西方的自由人性试图通过否定和克服去达到自由,自由仍然是外物引发的,与老庄所讲的人性有所不同。孔孟所探讨的核心问题是人与社会的问题。人达到具有健全人格的人,然后从这个人格出发如何来建立社会规则,以至于伦理和政治。所以孔孟建立了关于健全人格的学和术。自主的自由人性和健全人格岂不正是当前缺乏的?本立而道生,没有其本,其他将焉附?
发现和认识自主的,而非被其他人或物欲主宰的人性,是保持人性的根本。
没有对此的主动寻找和发现,而能够保持人性,只能是纯属偶然——这正是社会精英的现状。在这个人性之上,才能形成健全的人格,在社会中的人的位格,而不是残缺的,偏执的,病态的,分裂的,或者变态的。保持着这样的人性而发展出这样的人格的人,不论在过去还是将来,都是维系社会的生命线。历史上的黑暗时代,实际上是由这一类的人照亮的,让人知道这里仍有人性和人格的存在,如陶渊明之于东晋南朝。在这个意义上,老庄孔孟的学术也通往未来。
从道的意义上讲,老子与庄子大致相同。老子以身为患,庄子丧我。庄子忘其所讲,也同于老子讲不可道的意味。他们所“见”和所讲的道,大体是一致的。
至于区别,老子在道而言道,庄子则是接道。庄子《内篇》是庄子的想法。外杂篇不是庄子亲笔,这个在《庄子》中即有证据。内篇主要言德。老子忙人之所闲,庄子闲人之所忙。老子在道,对人世间的事情,都是俯视,对人难以看到的,多有指点。庄子则在众人对万物忙得眼花缭乱时,唯独我闲。知者,接也,庄子认为庖丁也有道,是接;老子大概会认为这种见解有点狭隘,需要再进一步才行。如同说,庄子可以接受一法通,老子要万法通,所以庄子的道基点比较低。
从老子那里讲,道有上下两途,黄老一起讲,是上,接近神,如老子讲慈,慈在俭之先,是基础。像韩非子,只得到了俭。但黄老因此容易流于神神叨叨,人们以为这也是道那也是道,不知这里充满了曲则全,枉则直的转折,庄子尚且不容易窥道,何况其他人。这种一切皆道的滥俗,被人讥讽为‘家人言’(无知愚民所乐于听到的)。老庄一起讲,就下降到人间,迄今为止似乎还没什么人敢讲庄子是“家人言”。
庄子是一种冷眼热心肠,态度上‘我管你怎么想’,不讲慈悲,但富于人道的同情,也能将此心延及万物。西方的一位哲学家尼采也是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