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匡胤原本说要在八回合内轻取儋珪,,岂料,第六回合已一击得手,技惊四座。
郭荣轰然喝彩,心中暗赞义父眼光了得。当下,不再迟疑,在万余人跟前正式任命赵匡胤为先锋指挥使。
儋珪虽然离去,其带来的人马却一个也不少全都留了下来。郭荣将这支人马交由慕容延钊掌管。
第二日,郭荣在虎帐大会诸将,准备拔营开赴长安。
却又军士来报,那董遵诲及其两位武师已连夜返还随州了。
那董遵诲自幼好武,父亲也不惜巨资,为他遍延名师,他为了融会各家精华,东学一招,西学一武,武学之博,可说世间罕有,但坏也就坏在这个“博”字上,这一博,贪多嚼不烂,虽然每一样都有模有样,但没一门功夫是真正练到了家的,虚浮、华而不实,都是花架子。偏偏在随州,其父乃是地方大员,人人奉承,人人巴结,其所到之处,都是赞扬尊敬的声音。他与人切磋武功,旁人多半是随口恭维几句,甚至为了讨好他,总是言不由衷,言过其实。他却他当起真来,沾沾自喜,自以为天下武功,十之八九在我胸中矣。适才一看匡胤与儋珪相斗,出手之快,身手之不凡,实是生平做梦也想象不到,不由得脸如死灰,一颗心怦怦乱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等看到匡胤在一合之内就将儋珪手到擒来,更是内心战粟,惧意大盛,竟领了两名武师悄悄退了点将台,匆匆收拾了行李,溜了。
于是,郭荣又命崔翰全面执掌随州的军马。
对于郭荣准备开赴长安的做法,匡胤大不以为然,向郭荣大胆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说:“那日初遇令公,得知他的意思乃是主攻长安。末将一直思索此事。想那长安城坚,不可便下,而其居于凤翔和河中之间,李守贞、王景崇东西来援,我军左支右绌,更难奏效,时间一久,师老兵疲,遂成腹背受敌之势,且粮道易被敌军所断,实是弄巧成拙。”
郭荣听他这一说,不由眼前一亮,喜道:“赵将军所说,亦是我所思,奈何首攻长安,乃是我父所定,不可轻易改变。”
匡胤道:“用兵之道,贵在善变,李守贞既为三叛之首,且离潼关最近,已成可击之势,我军攻击河中,凤翔遥远,必不能救,且我只要在西边设伏,围城打援,长安虽近也不能援,旬日之内,河中必下!”
郭荣连声称妙,遂采纳了匡胤的主意,将军队发往河中,一面飞书呈报郭威。
时间已推至汉乾佑元年(公元948年)六月,郭威在长安城外久攻并无进展,得了郭荣的书信,细思其用兵之意,眉头顿舒。遂回信郭荣,让其与刘词并兵围攻河中,自己也准备分批次把军队撤往河中。
此前,刘词率军与李守贞数次交战,均落下风。
虽说刘词也为时之名将,奈何兵力太少,无法与李守贞抗衡难以造成牵制之势,这也是郭威在长安时时受到来自河中威胁的原因。
河中府中,更一个名叫王继勋的猛将,时不时率大军从城中杀出,捣碎捣烂刘词一军的军营栏栅。其每次都要大肆蹂躏杀戮汉军士兵,方心满意足而返。
这王继勋乃是陕州平陆人,精通韬略,才勇过人,惯使铁鞭、铁槊和铁锤,军中号为“王三铁”,其和河中府另一员骁将聂知遇,乃是李守贞得力的左膀右臂。
王继勋非但自身武勇,他所训练出的七百骑兵也全都是武勇剽悍之士,每战,殊不怕死,一往无前,声势迫人,无往不利,无坚不摧。以至于汉兵在战场上一见到他们的影子,便会心寒胆裂,四散奔逃。
汉军中的骁将如郭从义、白文珂、韩令坤、李处耘等等,无不败在王继勋手下。
匡胤既为先锋指挥使,率张琼、田重进等人先行。
这天午后,天色阴暗,浓云密布,周围的山山岭岭都被乌云遮住。
匡胤他们来到一个交叉路口,看见远远有一大群人跪倒在地,焚烧着什么。
匡胤一问,原来正是从河中撤回的刘词溃军。
刘词此年已五十多岁,鬓毛发白,眼角泛泪,皱纹纵横,愁容满面,正带着众将跪在路边燃烧阡纸。
西北边,隔着座小山,则传来了一阵阵喧闹声和锹铲撞击的金属之声。
匡胤在慕容延钊的带领下,见过刘词,得知刘词的大营在昨夜又遭遇了王继勋的冲杀破坏,不得不引军后撤,准备在这儿重新下寨,这边在为阵亡的将士焚化阡纸,那边在让军士挖掘陷阱,布置鹿角和各种障碍。
匡胤道:“明日且让我来会会这王继勋。”
刘词已听说了匡胤在风陵渡连败十八骑、潼关比武一合击败儋珪之事,知道匡胤武艺高强,却仍忧心忡忡地说道:“王继勋力大凶悍,每战总是冲锋在前,挡者披靡,故其七百骑军倍受鼓舞,不避生死,将军宜善备之!”
匡胤慨然道:“那王继勋明日若来,请诸将佯走避之,让我会他。”
当下,为引王继勋再来,匡胤自己率潼关的前部兵马三千人前移到离河中城五里处下寨。
当晚,匡胤请来刘词麾下的韩令坤、李处耘、李谦溥几个过来叙旧。
这韩令坤、李处耘、李谦溥、慕容延钊、王审琦都是与匡胤在洛阳夹马营一同玩耍长大的玩伴,只可惜王审琦此时尚在长安郭令公麾下,未能躬逢其盛,同在河中军营聚首。
哥几个叙过旧情,匡胤又引张琼、田重进等人来一一相识,始细询王继勋的种种特征。
李处耘道:“这王继勋喜著朱红甲胄,骑一匹黄骠马,手持一柄丈二精钢长槊,腰悬一流星铁锤,背负一虎眼铁鞭,若是斗将冲杀,则取长武器之利,用长槊冲刺,若是乱军中相遇,则喜使铁鞭,其追击或诈走,则会出其不意甩出流星锤,我们几个,都吃过他的亏。”
说来也巧,这李处耘使的是乃两条豹尾铁鞭,有家传双鞭鞭法;韩令坤则善使长槊,李谦溥使两柄大锤,鞭、槊、锤的战法变化均已通晓,却偏偏抵不住王继勋三般武器齐用。
韩令坤、李谦溥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做了补充,匡胤心中有数,道:“明日必败王继勋。”
第二日,河中城内的王继勋听说汉军非但不移营退走,反向前五里新增添了营寨,大怒之下,果然引了七百骑兵前来闯营。
闯营,无疑是一件相当玩命的事。
要知道,每一位稍懂点军事的将领,在安扎营寨时都会尽量占据有利地形,依山傍水什么的,甚至军营的分布,也会根据地形地势而设,再在军营的外面密密麻麻插满鹿角、尖刺什么的,在尖刺后面,再撒满蒺藜,然后配备了弓弩手,盾牌兵,长枪手巡营守营……这可是一层层密不透风的防守。
可是,这王继勋却是个闯营的惯犯,他很有自己的一套:先是由数百步兵扛了几十扇大门板一字排开,走在前面,替后面准备闯营的骑兵挡住箭雨,等到了设置了鹿角的区域,就把门板往地下一放,等于给后面的骑兵铺了一条大道,步兵散去,后面的事儿交给骑兵了。
这些骑兵连人带马都披着厚厚的铁甲,马蹄也用生铁包裹,不避生、不畏死,左手执盾,右手持槊,往前就冲。
守在营外的士兵,一看这凶悍的气势,恐惧之下,哗啦啦地跑散了。
这次,匡胤让石守信领一千人守营,自己和李处耘等人各领一千人埋伏在大营左右两侧,单等那王继勋的骑兵入了营便两面合势,一起夹击。
王继勋的步兵铺好门板,骑军冲上,那王继勋一如既往,跃马舞槊,冲杀在了前面。
因为匡胤已有将令,要诸将放开王继勋,所以,石守信等人见了骑着黄骠马的朱甲白袍将,纷纷避走。
王继勋如虎趟羊群,豪气横生,挥槊急追。
匡胤自远处看得真切,策马驰向中军,那王继勋的黄骠马脚程飞快,堪堪从匡胤旁边追过,匡胤急得大喝道:“王继勋匹夫哪里去?且吃我一棍!”犹如平地起了个惊雷。
王继勋冷不防听这一声叫喝,震得耳膜嗡嗡直响,心一惊,扭过头,匡胤正在身后,手中大棍从半空中击下,王继勋大骇,躲闪不及,只得把后背卖给他,硬生生受这一棍,“啪!”的一声巨响,痛得天昏地暗,伏在马上,口中狂吐鲜血。
所幸其所乘黄骠马乃是宝马良驹,又得其亲兵死护,在乱军中逃了出去。
王继勋这一走,其军心大沮,而汉军士气大振,锐不可当。
一时间,到处刀剑闪亮,马蹄奔腾,鼓声动地,喊杀震天。
而刘词又与郭从义、白文珂等人引军杀来,两军合势,一齐发力,王继勋带来的七百骑军被杀得人仰马翻,伤亡殆尽。
至此,刘词才算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逃回到城中,王继勋才发现,自己背后的铁甲尽碎,插在背后腰带上的虎眼铁鞭竟被打曲变形!
也正仗仰这一条铁鞭,才保了一条小命。
但饶是如此,却已卧倒不能起,连夜吐血近两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