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若这一生,求而不得,爱而无果,他的爱情就像是一幕幕的悲剧。他的诗词创作,也多借由此有感而发,写下的句句血泪箴言。其间,最令他感到后悔不已的诗词,莫过于这一首词:
《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是谁独自在西风中感慨悲凉,不忍见萧萧黄叶而闭上轩窗。独立屋中任夕阳斜照,沉浸在往事回忆中。酒后小睡,春日好景正长,闺中赌赛,衣襟满带茶香。曾经美好快乐的记忆,当时只觉得再寻常不过,而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这首词是写给他的亡妻卢氏的,妻子卢氏多才多艺,温婉体贴,两人感情笃深。可惜的是,成婚三年后妻子便亡故了。为何纳兰容若会对卢氏有如此深沉的悔意,这要从他的初恋说起。
纳兰容若原本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表妹雪梅。雪梅自幼父母双亡,一直寄居在纳兰家。这位表妹冰清玉洁,才智过人,由此受到纳兰容若的青睐,再加上日久生情,纳兰容若便和雪梅相知相爱,心心相印,私定终身。
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落花红冷。
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
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
《如梦令·正是辘轳金井》
好景不长,他们的爱情遭到了纳兰母亲的激烈反对。母亲固执地认为,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即使她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她也是"丧门星",怎么能把这种"不祥"带给自己最心爱的长子呢!
所以,不管纳兰和雪梅如何的苦苦哀求,母亲都不为所动,后来他们的缘分也被纳兰父亲生生拆散,两人从此天涯相隔。
纳兰容若早有预感今生和青梅表妹再也不得相见!这是多么薄浅的缘分,就像一段还未来得及旁白的故事,却在心中留下刻骨的深铭。 他只有在月光下才敢去承认,其实有这个女子早已拨动他爱情的琴弦,他们之间仅隔了一扇窗的距离,只要伸出手,便可以将缘分握住。然而这一切是不可预料的,也是不可阻拦的,只可惜如此美妙的邂逅,不过是昙花一现。
在他还未走出第一段情殇的时候,便在家族的安排下,迎娶了两广总督的女儿——卢氏。那应该是一个婉约雅致,柔情似水的女子,"生而婉娈,性本端庄",她的爱似润物细无声,让纳兰容若干涸枯萎的心又重新泛起了涟漪。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沁园春·丁巳重阳前》
只是当时的纳兰,一直陷在第一段的爱情中,苦苦无法自拔,以至于直到卢氏难产而亡时,才惊觉他自己早已离不开卢氏。卢氏生前,纳兰沉浸在人生最大的幸福之中,但他却毫不觉察,就如同《大话西游》里所说的: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如此:爱在身边不知觉,待到失去方知断肠之痛。
亡妻卢氏的死并没有被时间冲淡,反而令他更加的悲痛,"料得重圆密誓,难禁寸裂柔肠"。在他终于发现自己对卢氏的爱意时,他已经永远失去了她。
纳兰容若是个痴情的人,已是"生死两茫茫",阴阳相隔,可他仍割舍不下这份情感,立与斜阳窗前,有感而发,写下这首《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性情中人读来不禁潸然!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纳兰容若回忆起自己在春天里酒喝得多了,睡梦沉沉,妻子怕扰了他的好梦,动作说话都轻轻的,不敢惊动;还有在某一天下午,夫妻两人以茶赌书,互相指出某事出在某书某页某行,谁说得准就举杯饮茶为乐,以至乐得茶泼了地,满室洋溢着茶香。
这些回忆都是极美好的日常,可已都成为过往云烟。纳兰容若明明知无法一切早已无法挽回,只有把所有的哀思与无奈化为最后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这短短的七个字,更是字字皆血泪。在这首词里,有怀恋、有追悔、有悲哀、有惆怅,蕴藏了纳兰容若复杂的感情,读之无不叫人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