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宝玉挨打,是《红楼梦》前80回中的一幕重头戏。
很多读者可能只关注了这场大戏之中林黛玉、薛宝钗两位女主的反应,恐怕并没有仔细去想宝玉为何会挨打?或者说他父亲贾政是不是真的打算将他打死?
这件事的起因在于金钏跳井自杀,再加上贾环的挑唆,以及忠顺王府的威逼,让宝玉险些一命呜呼。问题在于他到底冤不冤呢?贾政如此生气是否合理呢?
金钏儿之死
金钏儿是宝玉之母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性格略有轻佻,此前和宝玉开玩笑时便缺乏分寸感。在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之中,贾政传召宝玉。宝玉平时本就畏爹如虎,正一步三挪蹭过去之时却被金钏儿一把拉住,问他还吃不吃嘴上的胭脂。
可巧贾政在王夫人房中商议事情,金钏儿、彩云、彩霞、绣鸾、绣凤等众丫鬟都在廊檐下站着呢。一见宝玉走来,都抿着嘴笑。金钏一把拉住宝玉,悄悄的笑道:“我这嘴上是才擦的香浸胭脂,你这会子可吃不吃了?”
吃嘴上的胭脂?大家闭着眼睛稍微想象一下,就知道宝玉和金钏儿之间平时举止有多暧昧。故而时间线到了第三十回《宝钗借扇机带双敲,龄官划蔷痴及局外》,宝玉在母亲房中调戏金钏儿,才显得这样得顺理成章。
话说宝玉刚和黛玉口角,一时无精打采地来到了王夫人房中。发现母亲正在午睡,金钏儿虽然坐在边上帮王夫人捶腿,却也一样睡眼朦胧。宝玉见了她就觉得有些恋恋不舍,忍不住就要撩她,说要回了太太(指王夫人),把她讨到自己身边。
然而谁都没想到王夫人突然醒过来,随即照金钏儿脸上就打了个嘴巴子,将她骂为教坏爷们的下作小娼妇。宝玉自然是没有担当,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房中,可问题是王夫人为何如此生气?很多人都以为这位荣国府的当家主母只会吃斋念佛,那未免将她瞧得小了。事实上王夫人的眼线遍布大观园,贾宝玉和她大丫鬟金钏儿的暧昧举止她不会不知道。真正让她勃然大怒的,恐怕是金钏儿对宝玉说的这句话:
金钏儿睁开眼,将宝玉一推,笑道:“你忙什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连这句话语难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东小院子里拿环哥儿同彩云去。”
在王夫人看来,自己身边的丫鬟竟然连竞争对手赵姨娘儿子贾环的行踪都不来汇报,还要你何用?无怪乎王夫人不顾金钏儿的苦苦哀求,坚决将她赶出府去。对于像金钏儿这样的主母大丫鬟来说,平时地位尊崇,全家老小都受其福荫。现在一遭跌落到人生谷底,包括赵姨娘在内的“敌对势力”自然要痛打落水狗,让其永世不得翻身。此时的金钏儿也只剩下一条路:自尽以明志。
宝玉挨打始末
在小说第三十二回《诉肺腑心迷活宝玉,含耻辱情烈死金钏》之中,作者透过宝玉房中大丫鬟袭人的视角,告诉了大家金钏儿不堪受辱,投井自尽的消息。宝玉闻讯之后“五内摧伤”,从母亲房中出来之后魂不守舍,却不想一头撞上了父亲贾政。
贾政此时尚未得知金钏儿自尽的消息,只是看着宝玉葳葳蕤蕤,心中有气。尚未来得及教训宝玉,却有人来回说忠顺亲王府里有人要见老爷。《红楼梦》中是太上皇和今上皇帝并存的局面,贾府无疑是太上皇的老臣,而忠顺亲王显然是今上皇帝的亲信,二者之间原本就是政敌。
本次忠顺亲王府长史官找上门来对贾政颐指气使,表面原因好像是宝玉结交了老王爷喜爱的戏子琪官,实质上却是忠顺亲王代表皇权对贾府进行敲打。你家这位衔玉而生的公子这样明目张胆地来挖墙脚,是不是你贾政主使?你们父子如此大胆,是打算犯上作乱吗?这才是贾政气得目瞪口呆的真正原因。
就在贾政送忠顺王府长史官之际,又撞上了他和赵姨娘生的庶子贾环。从贾环对贾政所说的话来看,他如此无巧不巧地出现,只怕本来就是前来落井下石的。
贾政知其意,将眼一看众小厮,小厮们明白,都往两边后面退去。贾环便悄悄说道:“我母亲告诉我说,宝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儿强奸不遂,打了一顿。那金钏儿便赌气投井死了。”话未说完,把个贾政气得面如金纸,大喝:“快拿宝玉来!”
对于贾政来说,首先贾府百年来都是“宽柔以待下人”,从未发生过如此骇人听闻的恶性事件。此事处理不当,甚至还可能成为贾府政敌的攻击把柄。其次贾环所说就算有所夸大,但宝玉“淫辱母婢”这条罪名不算冤枉。
按照当时的大家规矩,“便是老太太、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轻易也伤他不的”,这是代表子孙对于祖母和母亲的尊敬。宝玉的伯父贾赦色胆包天,但看上了贾母的丫鬟鸳鸯,也只敢让邢夫人去说媒。贾母不肯,也只能罢了。宝玉的行为,往重了说就是“不孝”,这也是贾政在打他之时,为何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的原因:“明日酿到他弒君杀父,你们才不劝不成!”
很多人对这句话不以为然,以为过于危言耸听。但我们细细一分析,贾政这么说真的过分吗?宝玉今日敢“淫辱母婢,流荡优伶”,事实上就是对母亲不孝和为贾府树敌。等他成年之后会不会进一步的大逆不道,谁敢打包票说不会?贾政怒而出手重打宝玉,一来是给忠顺王府有个交代,二来也是给宝玉本人一个惩戒,并不能算过分。
结语:对于贾府这样显赫了近百年的世家大族来说,稳定是重中之重。因为宝玉的离经叛道,为家族的名声和生存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这不能不让贾政这个现任荣国府当家人引起警觉。
无论是为了给政敌忠顺王府一个交代,或者说给朝廷一个交代,还是为了安抚府中因金钏儿之死而动荡的人心,宝玉的这顿打都是在所难逃。至于说宝玉险些被打死,主要是贾政一时打顺了手而已,并非是他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