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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开通了丝绸之路,为什么古希腊的哲学思想没有在之后传到中国?

所属分类:文史百科 编辑:黑姑娘 访问量:1820 更新时间:2024/1/24 2:53:33

非常喜欢关于丝绸之路的问题,所以主动回答一下。答案会有点长,因为回答这个问题既需要说明希腊文明东进的路径,也要顺着时间线提一下传播路途上的各大势力。

首先必须要说的是古希腊和汉朝并不在一个时间轴上。古希腊时代开始于公元前800年,终结于公元前323年,以亚历山大大帝病逝,横跨欧亚非大陆的庞大帝国分崩离析为其标志。

这一年在中国是周显王四十六年,正是战国群雄争霸的时代。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魏、韩、赵、燕及中山五国,相约共同对抗在商鞅变法后日益强大的秦国,历史上称作“五国相王”行动。此时距秦灭六国,完成统一大业还有整整100年的时间,距汉帝国的创立还有120年,再60年后,才有张骞出使西域打通丝绸之路的壮举。

尽管亚历山大创立的帝国为时短暂,但是在军事征服过程中,他一直积极的将希腊的语言、文化、宗教、风俗和政治制度传播到被征服的地方。而在他去世后,他手下的将军们瓜分了庞大的帝国,并建立了三个王国,分别是位于巴尔干半岛希腊本土的马其顿王国(安提柯王国)、位于埃及的托勒密王国和位于东方的塞琉古王国。这三个王国的统治阶层都是希腊人,官方语言为希腊语,完全实行希腊式的制度。这一时期被西方史学界称为“希腊化时代”。

希腊化时代的思想文化中心是托勒密王国的首府,由亚历山大亲手所创的亚历山大城。这里建有古代世界最大的图书馆,学者云集,人才荟萃,被世人誉为“智慧之都”。被后世归类为古希腊数学家、思想家的欧几里得就生活在托勒密一世时期的亚历山大城,而他的学生埃拉托塞和卡农收了一位来自叙拉古的学生,就是大名鼎鼎的阿基米德。

尽管文化昌盛,但这些希腊化国家并未能再现先祖的辉煌,一方面因为自身内斗不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罗马已经在西方的亚平宁半岛上冉冉升起。在经过布匿战争击败争霸路上的最大对手迦太基后,罗马又逐一征服三个希腊化王国,最终统一了环地中海地区。托勒密王国在公元前30年,最后一个被罗马征服,这段历史大家想必耳熟能详,因为托勒密的末代女王就是著名的“埃及艳后”克丽奥巴德拉。顺带说一句,我们今天觉得古罗马是希腊文明的正统继承者,但其实在当年的希腊化国家眼中,罗马人就是些粗鲁好战又没文化的蛮子,尽干些焚书坑儒的破事儿。

虽然托勒密王国的文化事业最为兴旺发达,不过讲到希腊文化在东方的传播,塞琉古王国的作用则要大得多。塞琉古是三个希腊化王国里土地面积最为辽阔的,继承了亚历山大打下来的大部分土地,从西部的小亚细亚和叙利亚地区,到波斯帝国故土的美索不达米亚和伊朗高原,东部最远端达到费尔干纳谷地,也就是今天的阿富汗。从这里穿过瓦罕走廊,就可以到达西域,也就是今天的新疆地区,距离中华文明圈已经不远了。而在东南面,塞琉古一直扩张至印度河流域的犍陀罗地区,和印度的孔雀王朝有了接触。

塞琉古王国的创始人塞琉古一世是亚历山大的马其顿老兄弟,不仅追随大帝参加了所有重要的远征,并且同样点亮了筑城的技能树。塞琉古一世一生建了多达24座城市,遍布王国各处,每座城市都是按照希腊的标准来建造的,城中最重要的建筑就是体育场和剧场,目标是让这里的人从身体上到精神上都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希腊人。在塞琉古王国的鼎盛时期,一个希腊人可以从马其顿出发一直到阿富汗,都可以用希腊语自由的和人交流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一起向奥林匹亚山上的众神祈求祝福,当然想买东西的时候,也是用的希腊化货币:一面是国王庄严的侧面像,一面刻着希腊语的箴言。

如果塞琉古继续强盛下去,那么与中华文明的接触应该只是时间问题,可惜因为醉心于和托勒密争夺希腊世界的霸权,结果导致自己亚洲的领地纷纷独立。首先是波斯部分宣布独立,由伊朗部落民族建立了新的强权国家帕提亚帝国,就是中国史书中的安息帝国,日后成为罗马帝国在东方的劲敌,同时也是丝绸之路上重要的贸易站。在阿富汗地区的总督也宣布独立,建立了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史记中称其为的大夏国。这是希腊文明在东方最后的据点,虽然经历过短暂的辉煌,但终于还是在公元前145年,被大月氏人征服而亡国。此时距张骞出使西域,到达这个地区只有区区6年而已,中华文明和希腊文明擦肩而过。而大月氏人在征服了巴克特里亚后,于公元一世纪初建立了贵霜帝国,至此丝绸之路上的四大帝国:罗马帝国、帕提亚帝国、贵霜帝国、大汉帝国悉数粉墨登场。

事实上,汉帝国的西进征途是异常艰辛的,道路艰险而遥远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西进最重要的通路河西走廊此时正牢牢掌握在劲敌匈奴人的手中。匈奴的兴起和汉朝的建立差不多在同一时期,大汉开国皇帝刘邦在白登之围一役中就差点折在匈奴人手上,之后汉朝被迫采取战略守势,直到汉武帝登基后,汉帝国经过长期的积累,终于有了由守转攻的资本。而在开始对匈奴大举作战前,汉武帝先进行了外交准备,派张骞前往西域,目的是寻找大月氏人,以期结成反匈奴同盟。大月氏人原本生活在河西走廊地区,后来被匈奴打败,不得不继续向西流浪寻找一处落脚点,而当时他们前往的地方正是处于衰落中的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东西方的文明就通过大月氏人这一点奇妙地联系在了一起。

如前文所述,当张骞于公元前139年,九死一生地穿过匈奴控制区到达巴克特里亚后,发现大月氏人已经完全征服了这里并且正式安顿下来,他们无意去挑战风头正盛的匈奴人,所以拒绝了汉朝的结盟要求。张骞这次出使的目标虽然并未达成,但他的这次行动让中国的势力第一次进入了西域地区,并和其他的文明进行了深度的接触,可以说完成了历史性的突破。当汉帝国最终击败匈奴,彻底控制河西走廊后(公元前119年),大规模的贸易和文化交流就通过这条由张骞探索出的通路蓬勃的发展起来了。

可惜此时古希腊文明已经错过了进入中华文明圈的机会。当汉帝国挺进西域之时,由希腊人建立的塞琉古和巴克特里亚在东方的势力已经烟消云散,贵霜帝国和安息帝国虽然都吸收了一部分希腊文化,并且希腊语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两国的通用语言之一,但希腊文化在亚洲地区的处境有些类似后来的西方殖民文化,随着少数统治阶层被推翻,这些缺乏根基的外来文化很快就与本地文化发生融合,并最终变得面目全非。到了公元1世纪,在大将军班超的带领下,东汉帝国对西域的影响力达到新的高峰,但汉朝的使臣最远也只是到达安息帝国,并未建立与罗马的直接接触,最后的希腊文明传入的可能性也失去了。

其实真正顺着丝绸之路传入中国,并具有了非凡影响力的是佛教文化。塞琉古、巴克特里亚以及贵霜帝国的统治都曾到达印度次大陆,因此佛教首先从天竺传入中亚地区,并且成为了贵霜帝国的国教。在迦腻色伽王统治时期,贵霜帝国的扩张达到峰值,此时是中国的东汉后期,大量的佛教徒顺着丝绸之路经由西域进入中国传教,经过之后魏晋时期的积累,最终在隋唐时期爆发,成为了中国的普遍信仰。有意思的是,佛教在与希腊文化接触后,学习吸收了很多希腊的造像艺术,所以在看中国早期的佛教造像时,从衣服的线条到人物五官塑造都能看出希腊化的风格。这也算是希腊文明对中华文明的一项间接影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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