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商朝丞相比干在中国古人心中都是贤相的代名词,被称为国之忠臣的典范。很多以商周为背景的文化作品中,比干都是非常正面的形象,比如在《封神演义》中就是这样。在小说的故事中比干对国的忠和商纣王的残暴形成鲜明的对比,是所有被商纣王残骸的商朝大臣中声望最高的一位。这种观念在古代深入人心,历朝历代都有很多地方立庙祭祀比干,形成了数千年的文化传统。然而随着近代以来的考古学发展,各种文献资料和竹简文物的出土,让我们看到了历史上比干的另一面。
比干是殷商王族,是商王文丁之子,商王帝乙的弟弟,商纣王帝辛的叔叔。他从小就很好学,聪明而多才,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以太师高位辅佐帝乙治理国家。帝乙去世后,比干又接受了托孤的重任,是商纣王身边权力最大的大臣。《封神演义》中将比干设计成亚相,这其实是对比干权势的削弱。实际上他在商朝当了四十年宰相,是商纣王以下第一人。在执掌商朝大权期间,主张减轻赋税徭役,鼓励发展农牧业生产,提倡冶炼铸造,富国强兵,使得商朝日渐强盛。比干在政治上的才能非常卓越,这也是他被后世称为贤相典范的原因。
然而比干与两代商王帝乙和帝辛的关系却并不和睦,私底下的而矛盾冲突很频繁。其中的原因有两方面,一是国家王权与朝廷相权的对立冲突,二是两代商王秉承削弱贵族和诸侯权力的政策,这侵犯了比干的既得利益。中国古代王权和相权的对立是天然的,一旦这种对立冲突加剧,对王朝的兴衰会起到很大的影响。作为治理国家的两位重要人物,他们都是各自的政治理念和私人利益,王权和相权的冲突就是从这两种诱因开始的。而比干除了是代表相权的宰相,同时也是商纣王的王叔,因此他有了站在宰相的位置上觊觎国家王权的机会。
对于殷商朝王权的觊觎,这是比干一生奋斗的梦想,也是他和商纣王最大的利益冲突。在商汤建国初期,对于国王的继承人并无嫡庶之别,也无长幼区分,而是能者上,庸者下。这种比较模糊的王位继承制度,让殷商王族内部纷争很多,几乎王位的每次更迭都会引起政治风波。到了帝祖甲当国王的时候,他提出了一系列改革的措施,其中有包含了对王位继承制度的改革。这次改革初步提出了嫡长子继承制的构想,要求继承人先看嫡庶,再论长幼的说法。这样以来殷商王族的很多庶出子弟就失去了继承权,逐步论为普通贵族。
对于这种继承制度,比干是高度不满的,但也无可奈何。比干虽然才干卓越,但在身份和地位上处于劣势。他是庶出子弟,年龄又比帝乙小,因此不具备继承王位的资格。帝乙任命二十岁的比干为商朝宰相,这也是看到了其卓越的政治才能,却也忽略了比干巨大的政治野心。比干上位后把国家治理得很好,身边也聚集了一大批朝歌的贵族和诸侯。这些贵族和诸侯大多是对帝祖甲改革制度不满的子弟,其中以箕子和微子最为出名。这两位和比干身份很相似,他们都是殷商王族的子弟,却因为是庶出而没有王位继承权。
箕子、微子和比干在商纣王时期都是朝中大臣,他们也都是殷商王族庶出的子弟,历史上评价很高,被孔子誉为"殷末三仁"。箕子是帝乙和比干的弟弟,商王文丁的儿子,商纣王帝辛的叔父。微子则是商王帝乙的长子,因为庶出而没有继承权。帝乙子嗣中排行老三的寿王因嫡出而成为继承人,这边是后来的商纣王帝辛。殷商王族的庶出子弟不但被削去了大部分继承权,在很多贵族权益上也受到损失,所以对帝祖甲改革后的制度很不满。殷末三仁掌权后就一直到谋求恢复旧制,也受到很多朝歌的贵族和诸侯的支持。
在朝歌的贵族中近半数是殷商王族庶出子弟,为了夺回被削去的继承权和贵族利益自然权力支持比干等人的政策。而朝歌周边的诸侯支持比干,也是因为他们对商朝的诸侯政策不满,而这些政策也是帝祖甲改革的一部分。商朝初年采用的是分封制度,将对国家有大功的人分封到周边土地成诸侯国,给予很大的管理权限。很多依附于商朝的藩属国也逐渐演变成诸侯国,国君也成为商朝诸侯之一。其中比较著名的便是《封神演义》中的西伯侯姬昌,也就是后来的周文王。帝祖甲改革的目的就是尽量削减这些诸侯的势力和特权,往中央集权靠拢。
帝祖甲改革之前商朝的贵族和诸侯权力很大,拥有独立的税收权力和军队。任其这样发展,贵族和诸侯的能力便会失去控制,甚至挑战殷商王族的地位,掀起叛乱的行为。帝祖甲进行一系列改革大量削减了贵族和诸侯的权益,也引起了他们的不满。在后来的几代商朝国王执政时,都大力的推行和维护新的制度,限制贵族和诸侯权力和势力的膨胀。帝辛即位后也继续这样的做法并加大削减力度,于是有些诸侯国对商朝的新政不满,便阳奉阴违,甚至掀起叛乱。商纣王不得已而派出军队镇压叛乱,这便是所谓"商纣王暴政"的原貌。
商纣王与周边反叛的诸侯开战,一开始还是非常顺利的。商朝大军凭借强大的实力平定了周边,而且将国土大面积的扩展,地图面积达到空前的庞大。然而长期的作战也在不断削弱商纣王的统治力,尤其是军队受到很大的影响。在平定了一个叫做徐夷的诸侯国后,商纣王的军队损失很严重,实力降到了冰点。比干便趁着这个时候联合箕子和微子竖起了反帝辛联盟的旗帜,勾结西部最大的诸侯姬昌意图推翻帝辛的王位。由于之前姬昌因为获罪在朝歌附近羑里被囚禁七年,对帝辛怀有怨恨,因此同盟很快达成。
帝辛一边紧急调派军队阻挡周朝的大军,一边处理朝歌内部比干及其党羽策划的叛乱。比干的算盘打得很精,他想利用内外勾结的机会干掉帝辛,然后推举微子为商朝国王,再回复旧制。这样一来他就能以微子为傀儡全权控制商朝国政,平定内乱后再谋划成为商朝国王。可惜朝歌的叛乱很快就被帝辛扑灭,而策划者比干被俘处死,箕子和微子趁乱逃出朝歌。微子投奔了周朝,后来成为周朝分封的宋国的先祖,也是周朝外姓诸侯国爵位最高的。箕子逃到了现代的朝鲜半岛,建立了箕子朝鲜国,便是朝鲜和韩国的先祖。
由于平定朝歌的内乱消耗了很大的军队,使得商朝对周朝的战争一开始就处于劣势,甚至是很多在徐夷战争中的战俘直接出战,所以我们看到的便是在牧野之战中商朝军队集体倒戈的现象。而这些倒戈的军队大多数并非真正的商朝军队,而是被迫派上前线的徐夷战俘而已。由于牧野战败周朝军队攻陷朝歌,商纣王帝辛不得已选择了火烧摘星楼而死。周武王平定商朝各地的反抗势力后,为了表彰比干在这场战争中对周朝的贡献,便开始了一系列美化和宣传,因此我们便看到了所谓的国之贤相比干。
从这些历史的资料看,很显然比干是以为典型的野心家。他的政治能力很强,能够治国治军,但却对国家毫无忠诚。为了达到自己修改旧制,成为殷商国王的野心,不惜联合弟弟和侄子掀起叛乱,勾结外敌将帝辛拉下马。最可恨的是,他们这个反帝辛联盟不仅出卖了国家,也出卖了祖宗,让商汤基业一夜间崩塌。而商朝的百姓是战争的最大受害者,不仅大量的财物受到周朝军队的掠夺,很多百姓也死在流放的路上。他的这些所作所为哪里算得上什么国之贤相,明明就是个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