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袭为何宁愿淹死而不撤离楼船：以路径依赖理论探究董袭淹死之谜

原创作者：余世亮

有人说，董袭是江东第一猛将。其理由是孙权在斩杀黄祖庆功宴上说的那句话：“今天之所以能有这场庆功盛会，这都是将军你的砍断缆绳的功劳啊！”

只不过谁是江东第一猛将？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不同的衡量标准，但是不可否认，在“江东十二虎臣”排行榜，位列第七的董袭是一位“猛将”，大家还是认可的。有关董袭死因史书记载得非常清楚，但是董袭为何在楼船倾覆后宁死不撤离，最后船沉人亡，这是一个未解之谜。

本文试图结合“路径依赖”理论给予解析，敬请方家批评指正。

路径依赖（Path-Dependence），又译为路径依赖性，它的特定含义是指人类社会中的技术演进或制度变迁均有类似于物理学中的惯性，即一旦进入某一路径（无论是“好”还是“坏”）就可能对这种路径产生依赖。

人们一旦做了某种选择，就好比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惯性的力量会使这一选择不断自我强化，并让你轻易走不出去。第一个使“路径依赖”理论声名远播的是道格拉斯·诺斯，由于用“路径依赖”理论成功地阐释了经济制度的演进，道格拉斯·诺斯于1993年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

“路径依赖”理论告诉我们，要想路径依赖的负面效应不发生，那么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要找准一个正确的方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基本思维模式，这种模式很大程度上会决定你以后的人生道路。而这种模式的基础，其实是早在童年时期就奠定了的。

做好你的第一次选择，你就设定了自己的人生。

为此，我很好奇，董袭的基本思维模式是什么？

经研究分析，董袭所持的基本思维模式，是基于其“勇武过人”的素质，执着于“狭路相逢勇者胜”的英雄气概，以成就人生。故董袭的基本思维模式，可简称为“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思维模式。

董袭以“狭路相逢勇者胜”的线型思维模式，体现了“敢于斗争”的勇士精神。与此同时，本着“狭路相逢勇者胜”思维模式，为董袭赢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而正是这种胜利，进一步强化了董袭行走在“狭路相逢勇者胜”的路径之上，且形成固定思维样式，只要自己本着“狭路相逢勇者胜”的精神，就能战天斗地，无往而不胜！

结果呢？长江上的暴风骤雨不仅使五楼船倾覆，且淹死了无比勇武的董袭，一代英雄稀里糊涂地葬身江底，真是悲剧呀，而这悲剧的序幕，就是从董袭第一次选择“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思维模式，用武力斩杀山阴县贯贼黄龙罗、周勃开始的。

一、董袭的资本：勇武刚毅，武力超人

（一）董袭加入孙策队伍。董袭字元代，会稽郡余姚县（今浙江余姚）人，身长八尺，相当于192厘米，作为南方人，绝对是一个高个子，再加上他武力超常，综合起来说，董袭就是一个“猛人”。

孙策占据会稽郡，董袭在高迁亭迎接他；孙策见他魁伟的董袭，回到自己郡政府办公室后，立即委任董袭为门下贼曹。

当时，会稽郡治所地山阴县（今浙江省绍兴市）盘踞着一伙贯贼黄龙罗、周勃，他们聚集党徒数千人，反抗孙策的统治。由于会稽刚被孙策占领，且山阴县又是会稽郡所在地，如果山阴的叛乱不能得到及时的镇压，那就有可能会向周边地区蔓延。为此，孙策亲自率军前去镇压，董袭随行。在战斗中，董袭奋勇向前，亲手砍下黄龙罗、周勃的头颅，叛乱得到及时平定。

孙策平定山阴叛乱后，董袭被孙策任命为别部司马，授予兵士数千。之后，又提升董袭为扬武都尉。

接着董袭，又跟随孙策进攻皖县；后又到寻阳征讨刘勋，并到江夏攻打过黄祖，董袭屡立战功。

（二）对董袭前期史料需作的说明。

1.“门下贼曹”的职务，大致相当于首长的警卫官。据裴松之注引三国时期史学家谢承《后汉书》记载，董袭“志节慷慨，武毅英烈”。武毅，是指勇武刚毅；英烈，是指刚烈、勇猛。谢承用“武毅”“英烈”之词，形容董袭高大威猛之形象，无怪乎孙策一见到他就非常喜欢，并让董袭担任自己的贴身卫队首领。

2.孙策与董袭会见的高迁亭在哪？有人说，高迁亭在今天的绍兴市西南，现在叫柯亭。也有人说，它在现在的萧山区东，因为《三国志·孙静传》曾记载，孙策“袭高迁屯”①。不论哪种说法，按照当时的行政区划，高迁亭位于会稽郡的北端，靠近吴郡。据此可以推断，董袭投奔孙策是在孙策刚刚进入会稽之时。另外，史书对董袭身世并无明确的记载，根据本传前后文表述来分析，董袭被孙策看中，纯粹是因为其武力出众，故出身寒门的概率为大。

3.孙策给董袭授兵数千，到底有多少兵？该问题作以下三方面分析：

第一，特定的“数千”，应该是一千以上，不到两千。“数千人”或“数千”，到底是“几千”？有人说，从“二”到“九”都可以说是“几”，也就是说，“数千”就是两千以上到一万以下。还有一种说法，“千”仅仅是代表数量。又可作两种解释：一千以上，一万以下，属于“数千”的范围；一千以上，两千以下，也属于“数千”范畴。

第二，从授兵之后，董袭被孙策升为扬武都尉来推断，孙策对董袭的授兵不超过两千。两汉时期校尉带兵1200人（校尉又别称“千人督”），而校尉级别仅次于将军，都尉则在校尉之下，那么都尉所带兵最多人数可能就是一千多人了。

第三，从孙策授兵惯例来分析，他对董袭的授兵不会超过两千。据张大可先生研究，“一般授兵二千人为最高限额”，“宗室诸将授兵，一般比异姓将领为优，多以三千人为限。”②其实，我们从孙策授兵来说，对程普、韩当、吕范、周瑜等授兵才二千兵士及马五十匹，对于刚投奔过来的会稽本地人的授兵数不可能超过吕范和周瑜，因此孙策对董袭的授兵数应该是超过一千人，但不超过二千人，且没有马匹。

二、董袭的定位：充当爪牙，以解其忧

（一）吴夫人召见张昭和董袭等大臣商议国事。建安五年（200年），孙策遇刺不治身亡，其弟孙权登位，但孙权年少，孙权之母吴夫人担心他不能成事。

有一天，吴夫人请张昭、董袭等人到府上，了解江东形势，询问江东是否可以保全安定。董袭回答说：“江东的地理形势，有山川的险固可依靠，而讨逆将军（指孙策）又是贤明太守，在百姓中广有恩德。讨虏将军（指孙权）如今继承基业，大小官员都愿以死效力，张昭执掌各项事务，我等为战将（注，原文为“袭等为爪牙”），这正是地利与人和两个有利条件的最佳时候，绝没有值得吴夫人担心忧虑的事。”大家都认为董袭说得很实在、有气魄，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

（二）以董袭为代表的江东武将公开表态支持孙权，这很重要。根据《三国志·董袭传》记载，这场由吴夫人召集的会议应当有不少大臣参加，托孤大臣张昭也在场。为什么陈寿在《三国志》里，唯独将董袭的一番话记载下来？

我认为，起码能反映以下三方面的问题：

第一，董袭的话有理有据，能提升了江东文武群臣的信心。董袭的一番话，可谓一语惊人，振奋人心，一下子就把吴夫人的心结瞬间打开，而在场的其他江东文臣武将更是十分佩服董袭的胆识，对他纷纷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第二，董袭身份有一定代表意义。尽管孙策和孙权兄弟是吴郡人，但他们并非本地大族，而跟随孙坚、孙策的将领主要是淮泗地区的北方人，比如，孙策手下有周瑜、吕范、程普、黄盖、陈武等将领都是外地人，而重要的文臣，如张昭、张纮，也是徐州人。这些江淮文臣武将，是孙氏集团创建初期的核心成员。由于孙策早亡，其所占领的六郡之地，并不稳定，再加上有的江东本土势力不仅不配合孙氏政权，相反在暗地里勾结曹操，或联合山越制造混乱。可董袭是会稽人，是孙策渡江后加入的新人，再加上他又是一位“猛将”，他的态度和行为对于江东本地势力无疑会有一定的影响。

第三，董袭及时站队，有一定的标志性意义。董袭的慷慨陈词，不仅向孙家表明了忠心，同时也给江东本地的将领做出了表率，对江东集团的稳固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正因为董袭讲话如此重要，所以陈寿在《三国志》里重点记载了董袭在这次会议上的发言。

（三）董袭对自己的定位，是江东集团的“爪牙”。爪牙，古义是得力帮手的意思，属于褒义。比如，《汉书·陈汤传》称：“战克之将，国之爪牙，不可不重也。”另外，爪牙还是勇武的意思，比如，《国语·越语上》称：“夫虽无四方之忧，然谋臣与爪牙之士，不可不养而择也。”基于《三国志·董袭传》所载“袭等爪牙”的前后文意，可翻译为“我等为战将”或“我等猛将”。

其实，在吴夫人召见会上，董袭就是向吴夫人表态，我作为一员猛将，我坚定维护孙权的领导核心。同时，董袭的表态也代表绝大多数武将的意志，也就是说，敢打敢冲的猛将们也坚决支持孙权！

三、董袭的做法：率敢死队，所向披靡

（一）鄱阳贼寇彭虎望风而逃。有一年，鄱阳贼寇彭虎等人聚集了几万党羽叛乱，孙权派出董袭与凌统、步骘、蒋钦等四员大将分兵四路讨伐。董袭这路讨伐军所征剿的贼营都被攻破，再加上董袭先前在剿匪战斗中打出了很大的名气，因此董袭军一到，贼首彭虎等人十分畏惧，望见董袭军的旌旗，便四散逃走，仅用十天时间，贼寇全部平定，董袭也被授予威越校尉，提升为偏将军。

（二）斩杀黄祖，全靠董袭的“断缆之功”。建安十三年，孙权征讨荆州江夏的黄祖。黄祖把两艘装有防护板的大船（蒙冲战船）横在汉水进入长江处（夏口）的东、西两岸进行防守，用棕榈树皮制成的大绳系在石上作为船锚，将船拴住在江中，而黄祖的蒙冲战舰上有弓弩手千人，交互发射，飞箭如雨，孙权的水军根本无法前行。

吴主孙权见状，当即派遣麾下大将董袭与凌统二人，各自统领一百名敢死队员，身披双重铠甲，分批乘坐小船对两条蒙冲战舰发起冲击。董袭凭借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冲劲，驾乘着小船，领着敢死队冲到两条蒙冲战舰之间。之后，董袭起身拿起大刀用力砍断了两根连接两条艨艟的大缆绳，这就使得两条蒙冲战舰被分开后，随之战舰被川流冲走。吴主孙权见两条蒙冲战舰被分开，当即号令东吴水军趁势发起进攻，结果黄祖抵挡不住，丢弃城池逃走，但还是被东吴的骑兵追上斩落马下。

这场江夏之战，董袭可谓是居功至伟，不仅帮助吴主孙权报了杀父之仇，更是让东吴凭借着此战的胜利，开始窥探整个荆州之地。第二天，举行江夏之战的庆功大会，孙权举起酒杯向董袭祝酒说：“今天之所以能有这场庆功盛会，都是将军你的砍断缆绳的功劳啊！”

四、董袭的死因：天灾人祸，各安天命

（一）五楼船倾覆，董袭殉职。《三国志·董袭传》记载，“曹公出濡须，袭从权赴之，使袭督五楼船住濡须口。夜卒暴风，五楼船倾覆，左右散走舸，乞使袭出。袭怒曰：‘受将军任，在此备贼，何等委去也，敢复言此者斩！’于是莫敢干。其夜船败，袭死。权改服临殡，供给甚厚。”

建安十八年（213年）正月或建安二十一年（216年）冬季，曹操出兵攻打濡须，董袭跟随孙权赶去增援，孙权让董袭指挥建有五层舱楼的巨型战船（简称五楼船）扼守濡须口。一天夜晚长江猛然刮起暴风，五楼船侧翻，董袭的左右侍从急忙放下小船，并请求他撤离楼船。董袭大怒说：“我受主公孙权重用，在此处防备敌人，怎能就此离去？谁再敢要我逃走就斩立决！”左右侍从没有谁再敢违令劝说董袭了。当天夜里楼船损坏沉没，董袭殉职。

孙权换上丧服参加董袭的葬礼，供给他家的治丧财物十分丰厚。

（孙权流泪图）

（二）楼船倾覆既有船体重心不稳之技术原因，更是自然灾害所致。所谓五楼船，指船上建有五层楼（或称五重楼）的大船，船体相当高大，堪称古代的航空母舰，由于船上士卒居高临下使弓箭射程更远，所以水战中威力非常大。

《西部交通科技》（2015年7期刊）登了一篇介绍《中国古代名船汉代楼船》的文章，该文章认为，至汉代，楼船进入大发展阶段。汉武帝准备征服南越，遂建造大型楼船，起上层建筑3～4重，高10丈（27.6米），可载1000人。

根据古籍记载，汉代楼船甲板上布置多层上层建筑，甲板下设置有舱室，供棹卒（划桨的士兵）划桨之用。在舱内的棹卒具有良好的保护，可以免受敌人之攻击。楼船甲板上的战卒手持刀剑，与敌人短兵相接，进行接舷哉。楼船的舷边设有半身高的女墙，以防敌方的矢石。在甲板上女墙之内，设置第二层建筑，称为庐，庐上的周边也设有女墙，庐上的战卒手支长矛，有居高临下之势。在庐上面有第三层建筑，称为飞庐，弓弩手就藏于飞庐内部。弓弩手发射箭矢，是远距离进攻力量。最高一层为爵室。相当于现代舰船的驾驶室和指挥室。

楼船成为舟师的主力战舰。从而亦成为舟师的代称，故汉代舟师通称为楼船军，简称楼船，或船军；士卒称为楼船士，领率官称为楼船将军，督造楼船的称为楼船官。

请大家注意，上述文章介绍的楼船是3～4重楼船，而董袭率领的是五重楼船，故称为“五楼船”。正因为楼船高大，其重心高，抗风暴能力差。这是楼船容易倾覆的主要原因。比如，曹魏名将杜畿就死于楼船试航之中。有一年，曹丕命令杜畿监造御楼船。造成之后，杜畿亲自到陶河试船，不幸遇到风暴，溺水而亡，时年六十二岁。

（楼船复原图）

（三）后人对董袭之死的不同评说。对于董袭不听其他将士的劝阻而撤离楼船，最后楼船沉没人被淹死。后人对董袭之死的评价，有着截然相反的评价：

1.迂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总的来说，董袭是江东名将，骁勇善战，不惧生死，在辅助孙权安定江东、对抗刘表等势力的多数战斗中，立了大功。濡须口之战董袭负责防卫濡须口，他为了稳定军心，完成任务，于是训斥部下，拒绝弃船逃走，结果翻船淹死。由此可见董袭有些迂腐，不知变通，没能逢危当弃，导致了自己被淹死的悲剧下场。

有人甚至将董袭之死，比之于尾生之死，这当然是不正确的。成语“尾生抱柱”出自《庄子·盗跖》。该文称，“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意思是说，尾生曾经与一个女子约定在桥下见面，等啊等就是不见女子来，一直到河水涨上来，最后抱着桥柱子而死。后人据此典故提炼出“尾生抱柱”的成语，亦作“尾生之信”。

2.忠烈：为信仰而死、死得其所。有人说，董袭之死，类似于春秋战国时期的许多义士，董袭的死法似古人之风。面对曹操大军压境，加上暴风袭击，董袭率领的舰队没有撤退，他选择以牺牲自己的性命，激励江东将士英勇抵抗北方的曹军。董袭最终以壮烈牺牲贯彻了自己一生的信念，这种忠烈在三国时期已很少见了。

3.命运：五楼船在暴风雨中倾覆，天命难违。曹魏与孙吴两军对峙的正月，天气非常糟糕，阴雨连绵。一天夜里狂风突起，风势之大竟将五楼船掀翻在水中。楼船的将士们赶紧乘上小船，并请董袭登上小船一同撤离。极端天气导致楼船倾覆，非人力所为。眼看这艘倾倒的巨舰缓缓下沉，众将士只得登上小船，但他们深知董袭性如烈火，谁也不敢再劝。逃出来的将士只能眼睁睁看着，董袭随这艘五楼船一同沉入江中，溺亡。这或许也是天命难违吧。

五、董袭的悲剧：路径依赖，性格使然

（一）路径依赖，它既给人助力，同时也给人带来阻力。董袭是一名纯粹的斗将，他坚信，两军交战，勇者胜。就是凭借这种敢打敢冲的“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思维模式，董袭赢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然而，正是这些一次又一次的胜利，董袭形成了所谓的“正确”陷阱：一直正确，结果却错误了。

1.首战山阴贯贼，董袭胜。董袭靠的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气概，亲手将山贼头目黄龙罗、周勃斩首。孙策从山阴战场返回后，立即任命董袭为别部司马，授兵数千人，升任扬武都尉。这是孙策对董袭“狭路相逢勇者胜”精神的正面激励。

2.二战鄱阳郡贼寇，董袭胜。董袭在剿灭鄱阳贼寇中，靠得仍然“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巨大名声，董袭军所到之处贼兵皆败，彭虎等一望见董袭的旌旗，便四散逃走，十天之内全部平定贼患。董袭被孙权荣升为威越校尉，再迁为偏将军。这是孙权对董袭“狭路相逢勇者胜”精神的第一次正面激励。

3.三战黄祖，董袭胜。董袭继续秉承“狭路相逢勇者胜”的精神，率领敢死队，突进黄祖的蒙冲巨舰之间，亲手砍断黄祖巨舰的两根缆绳，打开了征战黄祖并取得胜利的大门。在胜利庆功宴会上，孙权向董袭敬酒，并称，“今日宴会，归于你断缆之功！”这是孙权对董袭“狭路相逢勇者胜”精神的再次正面激励。

4.董袭的人生字典里只留下“冲”字。在介绍“路径依赖”概念时，曾提醒大家，“一旦人们做了某种选择，就好比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惯性的力量会使这一选择不断自我强化，并让你轻易走不出去。”这就是路径依赖有两种表现方式：自我强化和锁定。正所谓，好的路径会起到正反馈的作用，通过惯性和冲力，产生飞轮效应而进入良性循环；不好的路径会起到负反馈的作用，就如厄运循环，可能会被锁定在某种低层次状态下。

董袭本着“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基本思维模式，并在孙策、孙权的一再正面激励下，勇猛的董袭就成了江东军队里“敢打敢冲”的标兵和象征。董袭似乎自己也感觉到有无数的眼睛盯着自己，假如自己遇到困难，碰到强敌，只要产生“退却”的想法就是罪过，而作出“退却”的动作，更是罪不可赦。

在“路径依赖”的不断“自我强化”下，最后，董袭只能将自己永远“锁定”在更坚强、更勇敢的“路径”之上，其人生字典最终只留下一个字：“冲”！

5.撤退，对董袭来说就是军人的耻辱。曹操南征濡须口，董袭率五楼船前往濡须口迎战。暴风狂袭，五楼船倾覆，众将士劝董袭一同乘走舸撤离。董袭第一反应就是坚守，不能撤退！听到“撤离”二字，董袭马上怒气冲天，他大声骂道：“我受主公孙权重用，在此处防备敌人，怎能就此离去？谁再敢要我逃走就斩立决！”于是再无人敢劝董袭从五楼船上撤离了。

事实上，一生坚信“狭路相逢勇者胜”精神的董袭，从未想到要撤离，他也不会撤离，当夜五楼船沉没，董袭淹死，以身殉国。

6.突破路径依赖很重要。其实，董袭“狭路相逢勇者胜”的精神是值得敬佩的，也是无可挑剔的。可是，人的基本思维模式在“路径依赖”得到强化后，就会受到“路径”限制，比如，在战场上，董袭只知道敢打敢冲，再加上他的运气也特别好，在他的冲锋陷阵下，敌人都被他打垮了。

然而，在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坚持“狭路相逢勇者胜”还是有胜算的，但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不是敌对关系，人们遇到自然灾害时，若仍坚持“狭路相逢勇者胜”的精神，做着违背自然规定的事，则只能是一败涂地，白白丢失性命！

董袭就是与自然，进行无畏抗争的牺牲品。

（二）性格力量，习惯形成性格，性格决定命运。孔子曾说：“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意思是说，小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就像人的天性一样自然、坚固，甚至就变成天性了，以至于以后所取得的成功、创造的奇迹，很多方面都是由小的时候，习惯所支配的。诗人奥维德说过，“性格由习惯演变而来。”伦理学家普卢塔克也坚持认为，“性格只不过是长期形成的习惯而已。”

正因为如此，心理学家认为：性格是个人对现实的稳定的态度和习惯化了的行为方式，是人的心理个别差异的重要方面。人的个性差异首先表现在性格上，恩格斯曾经说过：“刻画一个人物不仅表现他做什么，而且应该表现他怎样做。”“做什么”和“怎么做”其实就是一个人性格的真实写照。

也就是说，我们的性格特征，是可以通过日常生活的态度及行为体现出来的。那么我们从董袭的态度与行为中，能发现哪些性格特征呢？经过前文四部分的内容，我们较为全面地阐述了董袭的生活态度和行为方式，现归纳其性格特征如下：

1.桀骜自恃、骁勇善战。

2.争强好胜、不惧生死。

3.刚愎自用、墨守成规。

4.忠心耿耿、矢志不渝。

一个人的性格是比较固定的，因此当我们对一个人的性格了解后就能预测，这个人在遇到事情时将会做什么和怎样做。基于董袭的上述性格特征，本着他对孙吴政权的感恩之心，他最终选择宁可淹死也要坚守阵地的死法，这也属于性格决定命运的体现。

董袭在濡须口战役中的态度与行为，基本上体现了他的性格特征；反过来说，正是因为董袭拥有这些性格特征，才会在濡须口战役中作出如此不符合常理的行为。

在濡须口战役中，由于长江上的狂风暴雨，倾覆了五楼船。按理说，这是非人力所为，董袭并无过错，乘小船撤退无可厚非。不料董袭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我受主公任命，在此处防备敌人，怎能就此离去？谁再敢要我逃走就斩立决！”

董袭一边呵斥，一边想阻拦弃船逃命的部下。董袭的行为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我董袭绝不弃船，誓与五楼船共存亡！

董袭这样做的理由，就是主公孙权授予我坚守楼船的使命，我没能得胜凯旋，怎么可能苟且逃生呢？最后，董袭只得与楼船一起沉入江底，以身殉职。

董袭的行为，足以证实董袭具有的“桀骜自恃”“不惧生死”，以及对东吴“忠心耿耿”等性格特征。

明·冯梦龙《醒世恒言》第三十五卷有这样一句话，现摘录下来，作为本文的结尾：

看官有所不知。常言道得好，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二〇二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星期六写于丽水）

注：

①方北辰译注《三国志全本今译·注宗室传》（陕西人民出版社，2011版，第2400页）称，“高迁屯：地名。在今浙江杭州市萧山区东。”据此认为，“高迁亭”应在“高迁屯”的范围内

②张大可著《三国研究》（《张大可文集第八卷》），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第273页

③本文图片除孙权流泪剧照、濡须口地图、楼船和路径依赖来自网络，其他图片均由摄影师余媛提供，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