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官仪倒下的时候,满朝都对唐高宗李治投以鄙视的眼神,从此大唐的宰相班子不再尊贵。
少年时代的李治,被李世民、长孙无忌一致认为是“仁孝”的道德楷模,可结果呢,他把老爸的女人“孝”进自己的被窝,把长孙无忌等四位宰相残“仁”致死,还装出一副无辜的可怜样。
估计李世民、长孙无忌在地下抽肿了自己的脸,抠瞎了自己的眼。
如果说长孙无忌、褚遂良、韩瑗、来济阻碍了他的皇权独裁,除掉他们是“损人利己”,可在上官仪的事件上,他却做了一件“损人害己”的事。
李治秘密召见上官仪说,武则天专权我忍了,如今居然勾结道士行“厌胜之术”,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废了她如何?
武则天勾结许敬宗、李义府等人把持朝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这不都是你李治造成的么?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怨谁呢?
当李治将父亲给他精心挑选的宰相班子一扫而空后,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重组,除了武则天的死党外,剩下的都是混饭吃的窝囊废,帮不了自己。到这时候他才发现,宰相班子太强,皇权被分割,不行;宰相班子太弱,皇权没依靠,同样不行。
当他把目光投向自己亲手提拔的宰相上官仪时,眼中充满渴望。
上官仪是实诚人,皇帝有难他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力挺:“皇后专权让天下人失望,废掉她正顺应民心。”
李治大喜,他像抓住了一根。这话你可能觉得夸张,可看一下宰相班子,一般5—7位的名额只剩下三位,许敬宗和李义府是武则天的铁杆钉子户,新提拔的宰相不是被他们排挤,就是让李治失望。如果上官仪再倒向武则天,李治这皇帝还有啥当头?
那就釜底抽薪,扳倒武则天。李治很兴奋:你现在就草拟圣旨,悄悄进行,明早就颁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生米做成熟饭。
可惜二人都低估了武则天的势力,他们以为咬耳朵的事秘密得很,却不料上官仪前脚刚离开,武则天就将李治堵住了:咋的,想过河拆桥了?
“史盲”们鼓吹说,此时李治已经是傀儡,任由武则天摆弄,所以只好妥协。这是胡扯,武则天没那么大本事,如果李治真要想办掉她,武则天只有哭鼻子的份。
可是权力这东西本就是一种利益平衡术,武则天手上有的是制衡李治。比如,武则天问李治:没有我你能依靠谁?谁会像我一样爱护大唐江山?
就这一句话就可以打倒李治。李治本来身体就不好,权谋手段又不如武则天,手段的狠辣又略逊一筹,没有她怎么对付外朝?自己都搞不定,未来儿子继位,又能靠谁?
所以,武则天不能倒,她是自己平衡外朝的一把利刃。
脑袋清醒过来的李治觉得自己做事太唐突,于是干脆发挥他脸皮厚的特长:这事都是上官仪撺掇我的。
太猥琐了!堂堂皇帝居然要靠这种理由为自己开脱,说实话我有点怀疑《新唐书》的真实性。可惜我们不知道他们谈话的细节,实在想象不出来武则天说了什么,能让李治羞愧到这种程度。
李治的出卖,让上官仪上了武则天的黑名单。几个月后,上官仪被戴上谋反的帽子,他和儿子一起被杀,儿媳郑氏和孙女上官婉儿被罚入宫中为奴,上官家族封门了。
上官仪混到宰相真不容易,唐朝初年还没有摆脱豪门政治的特性,能当上宰相的大多靠出身,可上官仪比较特殊,他是靠自我奋斗。
上官仪的父亲上官弘是隋炀帝时期的户部郎中,江都兵变时遇害。那时候上官仪还是个幼童,仆人们将他藏匿起来才躲过灭门的悲剧。后来,他又被送进寺庙出家以避祸。
在寺庙里,上官仪成了一名佛学专家,同时又涉猎经史,写得一手好文章,尤其擅长写诗,独创“上官体”,被后人追捧效仿。
难怪上官婉儿如此出色,才学也是有基因的。
贞观年间,上官仪参加了科举考试,并以进士之身被李世民授以弘文馆直学士,所以他是大唐第一位科举出身的宰相。
李世民在位期间,上官仪是皇家御用文人,除了编纂史书,草拟诏书外,他经常跟李世民探讨诗文,陪同李世民出席宴集。
客观讲,上官仪虽有才华,但如果不是李治的大清洗,宰相的帽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到他的头上,他只是个文人,对权谋之术缺乏足够的认知。比如,对李治与武则天的关系,上官仪根本就没看清本质。
这是一对因为政治利益高度一致而结合的夫妻,所以哪怕他们打破头,也绝不会反目成仇。
上官仪看不到这一层,白白被李治挥霍掉了他的一片忠心。
李治为何要出卖上官仪呢?两个原因。
首先,李治就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厚黑派,不会去关心上官仪的处境。或许在李治的心目中,任何人都是皇权的棋子,都可以用来当垫脚石,他也不会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出卖。
其次,他或许就是要制造上官仪与武则天的对立。只有这样,他才能让武则天知道,在外朝他并不孤单。
人一旦太过于自我,往往忽视身边的人对自己的作用。李治就是如此,自从长孙无忌、褚遂良他们被他扫荡后,他走马灯似的换宰相,谁上谁下自己金口玉言而定,不再受豪门集团的制约。
所以,自信心爆棚的他,以为宰相就是皇权任意拿捏的工具,而不是有感情的人。
自从上官仪被灭门后,大唐的政局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悄悄地变质了。朝廷的中枢,宰相班子变化更加频繁,很多人还几上几下,你瞪大眼睛,也只有两张熟悉的面孔——许敬宗、李义府,剩下的都是过客,且大多默默无闻。
说一个花絮,姜恪和阎立本分任左右相时,人们不无讥讽地说:“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驰誉丹青。”
原来姜恪是一个出身行伍的粗人,阎立本是个擅长丹青的画家,当宰相就是滥竽充数而已!
恐怕也只有滥竽充数的人才能够呆得住,因为敢说话、愿意替李治出头的人大多选择了沉默。理由很简单,谁愿意被一个冷血动物无情出卖?即便是当工具,谁不希望握住你的那把手是有温度的?
所以,从上官仪倒下的那一刻起,李治就注定了孤独的余生,也注定了武则天是他摆脱不了的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