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一句:贾琏婚前有过两个“屋里人”,婚后被“打发”了,是不是她们觊觎王熙凤的正妻地位?是不是她们威胁到了王熙凤?
当然不是。
这些婚前的“屋里人”,一般都是袭人的模式:比少爷大一两岁,较早地“渐省人事”,能够给少爷以性启 蒙。
选择屋里人的时候,相貌肯定不要丑的,但漂亮并不是唯一标准。相反的,年纪稍大一点,才是重要的条件。就连贾母暗中给宝玉选择屋里人,也是看中了晴雯:“寿怡红”行酒令时提到,晴雯、袭人、宝钗、香菱四人同庚,都比宝玉大两岁。
从贾母选中晴雯、王夫人选中袭人来看,这婚前的屋里人,一般都是府里的丫头。到少爷娶正妻之后,她们已经年纪渐长,又失去了少爷对她们最初的新鲜感,再加上出身较低,不可能有强大的娘家作为后援,再想维持宠爱都不容易,又哪里能威胁到正妻的地位?
但是,王熙凤还是把贾琏的两个“屋里人”打发了,而且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
不仅王熙凤,就连平时看起来木讷、不争不抢的李纨,也在丈夫贾珠死后不久,就匆匆地把两个屋里人打发掉了。贾珠已死,肯定不会休妻,更不会把侍妾扶正。“盖棺定论”,李纨永远是贾珠唯一的正妻,她又怕什么“来自小妾的威胁”?
不仅威胁不到正妻的地位,而且因为贾珠的逝世,连争宠也失去了存在的基础,李纨为什么还要打发两个小妾?
李纨的解释是:“我还是那容不下人的?天天只是他们不如意”,就两个小妾不安分,给李纨的正常生活带来困扰。而这困扰,与“正妻地位”和“妻妾争宠”已经没有什么关系,更像是家人、同事相处而产生的矛盾。
这就是王熙凤容不下尤二姐的原因了。
论才干,论智慧,论门第,论任何方面的条件,王熙凤都不弱于贾琏,只有比他强的。就说是文化低一点,王熙凤也在努力自修,抄检大观园时已经能够看懂潘又安的情书了。
凤姐嫁给贾琏,本身就是“下嫁”的成分。嫁给一个不如自己、但还过得去的男人,凤姐有权力追求一夫一妻的婚姻、绝对专一的爱情。
但是那个时代并不支持她的追求,贾琏也不支持她的追求。尤二姐,是借着时代规定的侍妾制度,闯入琏凤婚姻的第三者!她不会威胁到凤姐的正妻地位,但是她严重威胁、甚至已经伤害了凤姐追求的专一的爱情与婚姻(当然还有平儿,但平儿不算入侵者,她只是个摆设)。
逆来顺受不是王熙凤的风格。连因果报应都不相信,她怎么会屈从于世俗的眼光?
容不下尤二姐,并不是因为自己受到了威胁,而是自己追求的婚姻模式受到了伤害。虽然当时“一夫一妻多妾”是常态,但凤姐有逆流而上的勇气,她一定要赶走婚姻的入侵者。
如果单单是考虑王熙凤与尤二姐的个人境遇,我们会可怜尤二姐受到欺凌。但如果考虑她是“第三者”,我们应该赞美王熙凤的超前意识、现代思想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