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庆之,南梁义兴国山人(今江苏宜兴),出身庶族。
在我那个时代,庶族要想生活不那么苦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出家,二是从军。我成年那天照了照铜镜,发现如果剃光头后我一点也不帅,所以只有从军这一条路可以走。
是的,我从军了。从军的日子很枯燥、很无味,不是打人,就是被打,好在不久之后,我成了梁武帝萧衍的随从,再后来我做过主书、奉朝请等一些官职。
做官的日子虽然不用被打了,但也很枯燥,很无味。整天不是看着别人吃酒吃肉,就是自己喝酒吃肉。实在无聊,就找些兄弟陪我一起喝酒吃肉。我原以为这样索然无味的日子可以混到老,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一个人,他叫元颢,据说还是个北魏宗室。
萧衍热情地接待了他,我就很纳闷,皇帝和这人又不熟,干吗显得那么热情呢,这两人一见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哎,这人一来我就看出来了,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不其然,不一会萧衍就拍着我的肩膀说:“庆之啊,出在有个活需要你出一趟差。”
出差?当时我的内心是拒绝的,这里再怎么枯燥、无味也比外面的人间炼狱好上太多。可是皇帝开了口,而且还拍着我的肩膀,当时我脑子一热,还没问什么事,就答应了下来。
萧衍很高兴,那个叫元颢的也很高兴。
“要我出差干嘛呢?”
“陪这位元颢去北边走走。”
“你能给我多少兵?”
“没有。”
“没有?”
“对。”
“我现在能不能说不去?”
“不能。”
萧衍很高兴,可是元颢的却高兴不起来了。我没有不高兴,只是在心里已经把萧衍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一遍。
最后我提出一个要求:兵,我要自己招,自己选。
萧衍同意了。
我来到我的家乡义兴,这里有我的族人、同乡,也有江淮、蜀地流亡而来的难民。
看着食不果腹的百姓,我说:兄弟们,来活了,谁愿意跟我去北面去抢肉吃?
其中一个人对我说:“肉?不是正在吃吗。”事后我才知道,他叫宋景休。
“可你吃得只有饼啊!”
宋景休并没有抬起头,只是说了一句:“肉,只是一个称呼。当你想像它是一块的时候,它就是肉。”
好有哲理的一句话啊,我竟无法反驳。
另一个人则问:“抢来的肉怎么分?”
这人叫鱼天愍,是我同乡。
我笑了:“你能吃多少,就分你多少。”
说完这句,鱼天愍笑了,宋景休也笑了,大家都笑了。就这样,我召集了7000个兄弟随着我一起北上。
不,应该是我带着7000个兄弟,跟着元颢北上。
大通二年十月,第一站,铚城。(今安徽宿县)
此时,北魏的主力忙得不亦乐乎。尔朱荣在上党镇压燕州民王庆祖的叛乱,而元天穆和高欢则远在青兖攻打邢杲。
根本没有人理会南面的事,这是个好机会,一座小小的县城手到擒来。
北面那个邢杲脑子挺活络的,我这边才在铚城安了个脚。他就派人写信过来,信上大致意思是:元老弟、陈老弟,我在北,你们在南,咱们手牵手干一票大的,包圆了北魏这帮小崽子。
我觉得邢杲的这个提议不错,北魏这边越乱越好,我兄弟们就能吃更多的肉。
可是当我正准备卷袖子的时候,元颢一把拉住了我,说:“兄弟,不急,再等等。”
“等啥?”
元颢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他心里是看不起邢杲的,他毕竟是北魏宗室,而邢杲则是一个农民。
大通三年四月中旬,元天穆率魏军主力与邢杲决战。接到线报,我刚开始卷起袖子,元颢又一把拉住了我。
“为啥又拉我?以前没觉得你是拉拉啊。”
元颢没有赞同我,也没有反驳我,只是又笑了笑,拍着我的肩膀说:“庆之啊,你懂军事,但你不懂政治啊。”
看着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让我隐约想到了萧衍,再看看元颢这张笑脸,越来越像萧衍了。
五月,传来邢杲战败的消息,正当我感到沮丧的时候,元颢却突然拉起了我,对我了一个字说:“走。”
“去哪?”
“荥城。(今河南商丘市宁陵县)”
取得荥城很容易,毕竟这种小地方的驻兵,对付下流民,山寇还可以,但是要对付正规军还差很多点。
仗打赢了,可兄弟们高兴不起来,毕竟小地方,肉吃不饱。不过好消息很快就来了,据探子来报,不远处的梁国(今宁陵县北)附近发现北魏的军队,而且数量不少。
这可把兄弟们高兴坏了,各各都像是饿狼看见了羊群。不到一天时间,就把北魏军打得哭天喊地的。一仗下来收降魏军七万,以及各种物资。
此战一胜,威名远播,不少流民,特别是汉族的流民纷纷找我谈合作,打算跟着我一起吃肉。
当然,还有一些人是来投靠元颢的,毕竟人家也是一个宗室,好歹也当过“袭骧将军、通直散骑常侍。转宗正卿、光禄大夫、长兼宗正卿、散骑常侍、平东将军。转都官尚书,加安南将军。出除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徐州刺史。后除尚书右仆射,持节、行台、都督如故。寻迁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不过多一个人,就要多分一份肉,我这边的兄弟对投靠我的人,还稍许没什么看法。可是对投靠元颢的人,总是不太待见。当然元颢的人也不太待见我们的人。
哎,名气也是种苦恼啊。
没几天,元颢又过来拉着我。
我一见连忙躲开:“有话好好说,别拉拉扯扯的。”
元颢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的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有啥事,你直接说,又不好看,别总笑着,怪寒碜的。”
元颢还是没收起他的笑容,只是说道:“庆之啊,你看,我们之前都是占一些小地方。我觉得今时今日,以你的能力,我们应该干一票大的。”
“你想怎么样?”
“我觉得睢阳(今商丘市睢阳区)这块地方不错。”
“哪不错了?”
“合适称帝!”
“哈?”
于是我们进军睢阳,元颢如愿以偿的进城了,称帝了。
可是才登基,元颢又想拉我,还好这次我学乖了,早就站得远远得问他:“又有啥事啊。”
元颢一如既往地笑着说:“庆之啊,我晚上睡不踏实。”
我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心想该来的总就逃不掉。
还没等我回答,元颢又说道:“庆之啊,你看我头上,还有济阴王元晖业率两万禁卫军在的考城呢(今商丘市民权县东北)。这让我寝室难安啊。”
我终于可以长长地舒了口气,不就2万禁卫军嘛,干他不就完事了。
于是元晖业没招谁没惹谁就被打了,哎,这不怪我,谁让你手上有2万人呢。
我回程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有件事还没干。
经过想起来了,之前把梁国附近的北魏军灭了,但没去动过。要不再去逛逛?
于是我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带着一群弟兄梁国去吃肉了。
从梁国回来后,我看见元颢在看我。而我此时离他五米远:“有什么事,你就现在说吧。”
“过来嘛,庆之,你站得太远了。”元颢向我招招手。
“我觉得正好。”
元颢没理会我的意思,笑着说:“是有事找你谈。你看吧庆之,现在我们人越来越多,这嘎达啊就显得小了,不方便啊。而且梁老头是让你来帮我平乱的,可是到现在,都没打过什么硬仗。”
“你想要打个硬仗?”
“嗯呐。”
“想要玩点大的?”
“嗯呐。”
“想要来点刺激的?”
“嗯呐。嗯呐。”
“那你觉得哪比较合适?”
“荥阳(今河南荥阳市)”
于是我们就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刚走到一半,接到前方探子报,说荥阳守将杨昱集结了7万大军等着我们。
元颢听到这消息有点怵,觉得说走就走的旅行太过于唐突,不如回睢阳从长计议。
这次轮到我笑了:“你个怂包,北魏的主力军一支由尔朱荣带着,他不在背后捅刀子就算得起北魏了,另一支由元天穆带着,他刚和邢杲打好,难不成飞回来的?这7万人,要不就是杨昱虚张声势,要不就是临时凑来的壮丁。不管怎么样,干他就完事了。”
不过别说,杨昱还真有7万人。看着这7万人,我笑了。一群七拼八凑出来的军队,人越多,越好打。于是荥阳破了,杨昱被擒了。
从睢阳到陷荥阳,仅八天。
刚进荥阳,就看见元天穆带着号称20万的大军来了。
元颢当时脸都吓绿了,这屁股还没坐稳,就又要被撵走了。元颢问我咋办?
逃吗?不行,看元天穆的气势,就算我们逃到天边,他也会追上来。逃肯定是不行的。那么只有打。
所以我给元颢的答复很简单,干他就完事了。
我走到了城墙上对着手下说:“兄弟们,肉好不好吃?”
“好吃。”
“还要不要吃?”
“要吃。”
“可是有人要从我们手里把肉抢走怎么办?”
“干他们。”
很好,就这样,我们背城而战,趁着元天穆远行疲乏,阵脚未稳之际,直接冲杀过去。
干他,我军喊出了一致的口号,元天穆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仓皇而逃。
很巧,元天穆逃跑的方向是洛阳,途经虎牢关(河南荥阳市汜水镇,距离洛阳约为95公里)。虎牢关的守将尔朱世隆看到元天穆败了,索性直接弃守了虎牢关,连夜出逃。
当然,我也不客气,将据天险而建的虎牢关纳入囊中。
此时北魏孝庄帝早已吓破胆了,带着几个亲信就跑了,讲真,皇帝就是皇帝,跑得都比别人快。
就这样,洛阳门洞大开,我们进了洛阳,比想象中的还要轻松。
从梁国到攻陷洛阳,仅用了二十五天。
可是如果上天可以让我再选择一次,我绝对不会选择进洛阳。因为之后发生的一切,都让我不愿意再去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