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三屠的李成栋为何反正？怎样的乱世杀手？怎么个奇葩死法？
【明月清风红楼梦之龙蛇争玉：连载109】
（接上文）
1648年，永历二年，二事不断，柳暗花明：正月金声桓在南昌反正，三月李成栋在广州反正，腊月姜瓖在大同反正。
我们看看这几个乱世枭雄的简介：
金声桓是左良玉部下总兵，随左梦庚降清。
李成栋是高杰部下总兵，少年时便跟随翻山鹞子高杰在李自成军中。高杰后来不但跟李自成的老婆邢氏私通，还带着邢氏投降了明军，在贺人龙部下，反过来镇压农民军。甲申之难后，高杰因扶持福王朱由崧登基，成为飞扬跋扈的江北四镇之一，这些事李成栋一直追随。在江北四镇中，只有高杰有志北伐，收复中原，却在睢州袁可立府中，被暗中降清的总兵许定国刺杀，高杰部下把睢州城杀了个鸡犬不留。
多铎领清兵南下，李成栋又率部降清，跟着多铎攻扬州、南京。剃发令后，嘉定民众拒不剃发，李成栋带兵把嘉定屠了三次，就是著名的“嘉定三屠”，是个屠杀十万平民的恶魔。
嘉定三屠
然后作为满清的马前卒，从江苏杀到浙江，从浙江杀到福建，从福建杀到广东，灭了绍武政权，又到广西追杀永历。所以，李成栋是这样的一个乱世杀手，不管处于哪个阵营，他都为刀俎。
李成栋
姜瓖又不同，出自明朝将门世家，甲申之难前为大同总兵。李自成兵至，一矢不发直接投降，却差点让李自成杀了，理由是“叛国罪”。李自成真逗，不叛国的，像周遇吉，被你攻杀；投降你的，又说叛国罪，也要杀，还让不让人活了？《甲申传信录》记载：“绑姜瓖至，定其叛国之罪，欲斩之。”绰号“过天星”的张天琳劝李自成：“老大，我们喊缴枪不杀，人家立马投降了，再杀人家不合适。”李自成说：“好，那就不杀。”不但不杀，还让他继续当总兵。估计不是李自成从善如流，而是杀不杀一个人，看心情。姜瓖到鬼门关转了一圈儿，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全变了。按说张天琳是其救命恩人，李自成走时留下张天琳等守大同，在李自成节节败退、清兵随后追杀的时候，姜瓖又反水，第一个杀掉的就是张天琳，然后又投降满清了。
如果硬要在这三个人身上找共同点，好像有两点：一都是陕北人，很彪悍；二都是叛来叛去，对跑来跑去的永历帝仰慕之极。
这些人为什么要在满清如日中天的时候造反，反过来投靠山穷水尽的永历朝廷呢？似乎很难理解，细谙则有规律可循。
拿李成栋来说，去年还在不遗余力地追杀永历君臣，镇压抗清义师，却突然就以强投弱了，搞得永历君臣都不敢相信。李成栋部的战斗力，我们都看到了，并非在南明时的不堪一击，而是所向披靡，所以自以为功高，会封显爵。不料清廷重用满人、辽人，李成栋纵横三千多里，为满清卖命，杀人无数，最后却连个两广总督都没混上，非但无权过问地方事务，而且还受佟养甲节制。佟养甲有个狗屁战功，还不都是我李成栋率士卒拿命拼出来的？佟养甲凭什么做我上司？所以心怀不满，与日俱增。
更有甚者如金声桓，攻城略地抢了不少金银财宝，现在的上司却敲诈，不献宝就罗织罪名，随时有性命之忧。
再如姜瓖，把大同送给满清，又在西征中打败了陕北的大顺军，自认为有功无罪。谁知未蒙升赏，反受猜疑，被警告“洗心涤虑”，备受指责，“动辄欲行杀戮，臣与大同百姓，谁肯坐而守死？”
所以这些人对满清的日益不满，是主因、内因。加之投清以后，才知底细，满清远没有想象中强大，而且对满清贵族的作威作福、肆意蹂躏忍无可忍。
另一方面，很多人心怀故国，见机策反，南明又许以高官显爵，封侯封公。这方面的心理是很复杂的，毕竟有过明朝部将的经历。像李成栋，虽然血腥杀害了很多抗清义士，但这些人临死不屈、大义凛然的形象，在脑中成为阴影，挥之不去。同样身为汉人，当异族的奴才，谁能甘之如饴？像李成栋有次说的：“中原大地，华夏正统，三千余年，虽有败亡，必有继起而兴者。只因国难，归清求存，本非所愿。”目前状况，本非所愿，确是实情，其历史角度的看法，也不可谓不犀利。所以，“事成则易封侯，事败亦不失忠义”，也不难理解。
这些反复无常之人，也有忠义可言？有！人性很复杂，前文探讨过。用佛祖的话说：人人皆可成佛。事实证明，这几个人比满朝文武都忠义，个个为国捐躯！
本来金声桓、李成栋在春天相继反正，形势大好。广西、广东、江西战线连通，福建又有郑成功的势力，则齐心协力，占据九江，顺江而下，收复南京，成为可能。但南明的彻底腐败，内讧倾轧，一直如影随形，君臣额手相庆，却没人顾大局，相互都不配合，各自为战。
金声桓部开始已经控制九江，却得不到支援。又攻赣州，久攻不下，依然得不到来自广东的夹击。清军却是统一调度，进攻南昌，金声桓不得不退守南昌。七月初南昌被清兵包围，直到次年正月，整整半年，得不到广东、湖南的任何援救，没见到南明的一兵一卒支援。“城中粮尽，杀人而食”，有人逃出，清军下令一律屠杀，一天逃出的百姓有几百人，“男妇不留，俱杀讫”。城破之后，便是血腥的“南昌之屠”。
李成栋反正后，整个广东省归了南明，李成栋封侯，不久又封公。李成栋这个杀手，是典型的陕西人，人狠话不多，而且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跟他说话的南明官员都心存恐惧。但李成栋开始对朝廷对永历是尊重的，不久看到南明的腐败内幕，权臣妄为，大失所望，干脆不跟这些官员同流合污，决定出师北伐。
九月出兵，进攻赣州。唉！如果早几个月，跟金声桓夹击赣州，是什么效果！结果，以李成栋的奇葩死亡告终。
怎么个奇葩死法？李成栋宿醉未醒，清军攻城，李成栋军大乱，争相渡河，李成栋稀里糊涂，坠马淹死！清兵在河滩捉了一匹大马，镀金鞍辔，俘虏供称，是李成栋战马。李成栋部队南撤后清点人数，不见主帅，到处追查，才知主帅坠马淹死！
国之将亡，其事也哀！好不容易，一个魔头，改邪归正，出师北伐，却坠马淹死！用稼轩词，发下感慨：
将军百战坠马死！向河水，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
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
谁共我，醉明月？
（永历未完，下文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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