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见:对李义府的待遇反射出武照令人生畏的一面-《大唐上阳》153
第三十九章 承香踏险
扳住指头算一算,离开荆州,进入后宫,忽忽十年,尤其是二进宫六载,是她一个女性的生命的全盛期,可是她本身却从未感觉到享受过青春的生命,生命的青春。
是的,武照大量的青春和生命,都理智化了,谋略化了。有数可查的情与欲的发挥,挥发,全都给了皇帝,李世民,李治。皇帝获得了享受和愉悦,自己留下的是喟叹和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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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女子小淳于偷汉子致二男相杀,俱死,提审在大理寺。
身为宰相的李义府,听说该女美色冠人,偷偷看了,果然惊艳,遂心生邪意。密令大理寺丞毕正义出脱小淳于之罪。
负责案件复审的毕正义不敢违抗李义府,判了由洛阳府库赔偿事主吕家和死者康家各五十两黄金,将美人小淳于释放。
“李猫”随即纳了小淳于为妾,购置豪华宅邸一处藏了小淳于。
李义府也让小淳于陪着饮几盏贪污来的美酒:“小娘子宽饮几杯,助些情兴。”
小淳于善于逢迎男人,却是穷家出身,没有酒量,三杯两盏,竟自醉了。衣服也不脱,便倒在那里。李义府抱她到榻上,去了衣服,露出雪白肌肤,用手推她,又推不醒。
瞌睡美人,尤多情三分,令男人火动,李义府便放出本事,浅来深去。
小淳于梦中呻吟作笑,醒了夸奖李宰相英雄豪杰,仗打得极好。
自此,二人屎壳郎不嫌煤炭黑,淫男贱女夜夜猫在一处,拥抱作恶,翻云覆雨,直达天亮。
李义府认为,自己权势熏人,私放女囚这事,毕正义应该会帮他完善后续,擦净屁股,所以没有和大理寺卿即司法院院长段宝玄打招呼。
段宝玄查案时,发现狱中女号里少了一人,“不知详情”的段宝玄便悄悄将这件事报告给了李治。
李治命令负责刑法的宰相刘仁轨牵头成立专案组,进行调查。组员有侍御史张伦等。侍御史是助理监察官。
刘仁轨和张伦调查得知,毕正义暗地释放的女人是小淳于,而小淳于是李义府让放的,人现在跟李义府睡在一起了。
刘仁轨清楚李义府是武皇后和李皇上的红人,不敢招惹权势,非但未追究李义府,反倒以“私放囚犯”之罪把大理寺丞毕正义关进牢中。
李义府发现事情败露,马上进行补救。他也是太无法无天了,补救办法既脑残又雷人:逼迫帮他放小淳于出狱的大理寺丞毕正义在牢中自缢,以为了断。
毕正义慢吞吞地,不愿自杀。
李义府担心时间长了对自己不利,收买提审卒将毕正义吊死,说已自杀。
案件的重要当事人死去,武皇后和李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追究了。
朝中文武百官私下里议论纷纷,好多人心知肚明,却在那里装痴卖傻。没有人敢于揭露李义府的邪恶与奸情。
御史台侍御史王义方,可以说是朝廷监察院的优秀侦查员,侦查清楚了李义府的罪恶,欲以上奏、弹劾,但恐遭遇迫害,犹豫难决。
王义方是泗州涟水,今之江苏涟水人,自幼丧父,侍奉母亲非常恭谨。此人饱读诗书,通晓学问。当年通过明经考试进入官场。
明经入仕,是选拔官吏的一种考试,意思是“明了经书”,就是年轻学子背古书背得好。唐朝时代的“明经”与“进士”两科,为科举选官的两条基本路子,明经简单些,只考背诵,科举繁难些,还得答对。
王义方考明经的时候,从涟水奔赴京城长安,途中遇到一个徒步之人,自称其父是颍上县县令,病重,日夜兼程前往探望,只能徒步,十分困难,又无他法。王义方听后顿生同情之心,二话没说,将自己的坐骑让与那人。那人赶路心急,跳上马背挥鞭而去,双方未留姓名,王义方的马从此没有了。
李世民贞观二十年,公元646年,陕州人常德玄举报刑部尚书张亮私养义子五百余人并交结术士神汉大搞巫蛊之道,三十一岁的王义方受株连被贬到儋州吉安——今之海南昌江,三年后才返回大陆。
在海南的三年贬谪期,王义方召集地方各族首领,共商文教事宜,挑选较有潜质的生徒,亲自为他们讲课,传授清歌短笛的合奏技艺,为海南的文化教育夯实了基础,在海南岛建树了一定的文化风气。
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王义方,意欲仗义执言,揭露李义府的罪行。但又恐遭遇迫害,犹豫难定,先禀告母亲说:“李义府为色害人,其奸不可饶恕。身为御史,目视奸臣,不纠则不忠,纠之则身危,忧及亲慈为不孝。此情奈何?”
儿子身为监察御史,职责就是弹劾奸臣,看到奸臣作恶,不检举就是不忠于朝廷。可是奸臣受皇上和皇后宠爱,弹劾之后会害了自己,自己有性命之忧,最终的结果可能就是不孝。儿子纠结于忠孝之间,在这样的难题面前,不知如何是好。
深明大义的王母亲听后对儿子说:“你既然是一名御史,就应该担起御史的责任。自古以来,忠孝不能两全,而忠为大,孝为小,当然要以朝廷为重,放弃个人私利。儿子去吧,娘支持你。”
母亲这么给力,王义方听从母亲的教导,第二天就上殿弹劾李义府的罪恶。
王义方面君之际,李义府“恰好”也在场。
王义方很客气,说:“李宰相,臣有事想奏请陛下,你能否回避一下?”
李义府却似乎没有听到,不做反应。
王义方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没想到,李义府依然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
看着李义府狂到这个地步,王义方怒不可遏,但还是隐忍着把话重复了第三遍。
直到这时,好像刚刚反应过来的李义府才望了望李治。看到李治面无表情,方才扫兴地转身退出殿去。
王义方奏说:“李义府身为大臣,而使僚属毕正义枉法,出囚妇,纳为妾,又恐毕正义败事,收买监禁,杀死毕正义,伪装为自缢。如此凶恶,岂人所为?尚且立于人臣之上,望陛下明察,严惩。”
王义方弹劾李义府,历数其罪,李治的反应却让人伤心,半天,竟然说出“不可毁辱大臣”几字。当时让王义方退下,回头跟武后商议。
最后,不但依旧没有追究李义府,反倒责备王义方诋毁朝中大臣,将他贬出京师,谪往莱州担任司户参军。
莱州,即今天的山东莱州。司户参军,系民政局长。
王义方打蛇不死,反被蛇咬。李治对他的处置,是出于武照的威权,也出于大局考虑。
庇护李义府,不治李义府的罪,是因为长孙无忌这颗大树还没有倒,李义府毕竟是长孙无忌的对立面,武照还要使用他。
武照看穿了李义府这个人,深知这种人在必要时,反而比那些不能通融的君子之辈更有用处,不处置他,是狡猾的强敌长孙无忌尚在按兵不动。跟长孙无忌势不两立的李义府,还是非常重要的一枚棋子,必要时,可以毒攻毒,而克敌制胜。
实质上,武照早已慧眼识出李义府物欲、色欲都非常强烈,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武照当然也看得出王义方的正确和正义。但出人意表的处置结果,就是故意要让朝臣们看看,皇后的权威多么强大。
也是因此,王义方被贬职,情形并不严重,能看出是武照的意思。
李义府不但逍遥法外,而且进授中书令,兼检校御史大夫,李皇上令其与长孙无忌、许敬宗等,共同修订礼仪,威赫超过旧日。
朝臣们当然都从李义府的待遇中感觉到武照令人生畏的一面。无形中受到教诫:只要对皇后忠诚,除了可以升官之外,一旦有事被御史台弹劾,也能得到万全的保护。反之,只要违反皇后的旨意,就算是间接的,也会受到处罚。
朝臣们经过小淳于、王义方一系列事件之后,进一步清楚了李义府在皇上皇后夫妇眼中的地位。自然而然,有些人便想方设法讨好李义府,希望从他身上捞取到好处。
李义府认为自己的黄金时代来临了,心中压抑已久的种种欲望,无遮无拦地生长起来。
进任宰相后,表里不一、笑中藏刀的“李猫”个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表面上,李义府的状貌和过去一样,见到人时,脸上仍然挂着笑容。背地里,仗恃皇后的宠爱,疯狂贪财枉法,每日每夜给他行贿送赃的排成长队,他想让谁升官就升官,他想让哪个罪囚释放就释放,胆敢嘟哝的,安个罪名抓起来。
淫荡美人小淳于,玩弄了一阵子已然不满足了,四方撒网,捕捞女人。
光典里有户人家,老头以前给“印纸”屋打工,学得了手艺,自家也来生产。“印纸”就是商务发票,是贞观年间的新生物品。
“印纸”工坊,在京师长安属于尖端的科技项目,非常“来钱”。于是,这家的儿子便为富不义了,抛弃既有的老婆,弄了一个倡女,叫汪桂莺。
这个汪桂莺据说是从高句丽来的,在长安“大北里”、“平康坊”颇有风头。李义府以前当然也尝过滋味,留下一些印象。
平康坊红灯区,在长安城北门内。三条巷子,全是娼妓聚居之所。
三条巷子里的娼妓身价是不一样的。越接近北门城墙下,档次越低,中巷、南巷,际近市区,是高级的。
所谓高级,乃善于逢迎男人,挣钱多,因而居屋高大宽敞,其中有客厅、茶室,房屋前后,栽植花卉,个别的还点缀有怪石盆景。厅堂里垂挂幔帐,窗幔卧榻,胡床春凳,也都讲究。
纵情平康坊,是长安上流社会之快活招牌。
状元及第,要到平康坊报喜和睡觉,官晋幕府,也要不惜舟车水陆资费,咸就平康里诸妓馆殿庆贺加纵情。
住在靠城墙的寒酸北巷的低级娼妓,为南巷、中巷的娼妓所瞧不起。
有个刘泰姑,姿色无双,美中不足的是服务地点在北巷。穷酸文人们记得她,还给她作诗呢。
穷酸文人们复习应考得中,成了状元进士,仍不忘刘泰姑,有次招呼她“出台”,前往曲江赴新贵们的“谢恩”宴——感谢皇恩的宴会。小刘在慈恩寺下了轿子,便被许多游客围观。众人纷纷打听、询问她的服务之处。刘泰姑想拉生意,又对服务档口羞于启齿,被逼无奈,只好宣称:“门前有株臭椿树。”
汪桂莺曾在北巷服务,经过不懈努力,走到了中巷。李义府来招摇寻欢,大张公卿之帜,汪桂莺借势营销,竟将声价忽然弄高起来,一夕跨进南巷。
“印纸”工坊暴富之家,金钱数目无所谓,花大价钱赎汪桂莺出了风流薮泽,逍遥窝铺。
李义府有一日又到平康坊,想起汪桂莺榻上服务之放荡情状,点名又要,方知已经离去。
李义府岂甘罢休,当夜派喽啰查问汪桂莺去处,弄来侍寝。侍寝之后次晨,出于报复心态,将汪桂莺带回府邸,从此不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