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初为京官的曾国藩,地位寒微,手中没有什么权力,在京城的花销也很大,租房、置办行头、应酬等等样样都要花钱。他的手头也不宽裕,有时候甚至要借钱度日。所以这个时候乡人找他借钱,十有八九都是失望而归的,但是曾国藩还是很注意方法和言语,“不管有借无借,多借少借,皆须婉言款待”,让大家都下得了台。
随着曾国藩的官越做越大,他也开始注意起亲戚家的经济状况。比如他的妹妹曾国蕙,嫁得并不如意,他对妹妹的遭遇很心疼,自感“蕙妹再过数年不能自存活”;对于自己的岳父,因为凤债甚多,连其母亲病故,丧礼都不能备齐,岳母拉着曾国藩的手失声痛哭。
几位表叔的日子过得不好,六弟曾国华和九弟曾国荃的岳父家都是寡妇孤儿,甚至到了“槁饿无策”的地步。
因此,曾国藩寄去书信给父亲曾麟书,并附上四百两银子,请父亲代为馈赠亲族,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但是,此书信送到湘乡,便引起家族的轩然大波。这主要是以六弟曾国华和九弟曾国荃为首,带头挑战了大哥的权威。
他们之间,一个指责曾国藩没有和家里通气,自行决定,这种做法就是哗众取宠;另一个则说大哥自以为是,就自己知道要扶危济困,难道家里人都小气,不会做这种慷慨之举吗?
说来说去,两个弟弟还是因为不舍得钱。如果按照现在人的观念,弟弟们近似乎无理取闹。因为这钱是大哥在京城自己挣下来的,怎么安排,怎么花销,都是曾国藩的事,别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但是在当时的情况是不同的,作为封建社会,对于一个并没有分家的家庭来说,每一个成员得经济所得都是属于家庭得公产,是属于全体家庭成员的。所以,几个弟弟当然有资格发表意见。
别人可能会隐藏自己的收入,当曾国藩历来是要以做“圣人”为榜样,要在家做孝子,所以他不仅上交收入,还将账目一笔笔都些在家书中,让每一个人都心里有数。
曾国藩修身的功夫好,齐家的本领也在这次争议中尽显无余。他是这样为自己辩白的。首先,针对弟弟对他人品的指责,他一笔带过,说你们难道认为兄长是如此不伦吗?虽然我不肖,但还不至于奸邪到你们所说的那个地步!
随后,曾国藩在书信中,讲述了亲戚们的悲惨状况。曾国蕙是我们同胞姊妹,都已经快过不下去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另外通十舅“言已泣下”,岳母“涕泣而道”,伯祖母“泣言之”,她的儿子“夜来泪注地”,彭王姑“见我辄泣”。
这些亲戚们,见到曾国藩就离不开一个字——哭,也可以看出家庭经济状况。曾国藩对他们怜贫恤苦,也在唤醒两个弟弟的良知。
同时,曾国藩又将话锋一转,讲了一套令弟弟们不太懂的“盈亏虚实”的道理。这一段是理论知识,曾国藩认为事事都是不圆满的,有得必有失,现在曾家两代高堂都健在,兄弟姐妹俱全,而曾国藩又在朝为官,人间的好处,曾家占有太多,实在不应该一味贪大贪全,折损了自己的福分。所以,即使家里还有困难,拿出四百两银子照顾亲戚,也是可以的。
曾国藩也很了解这两个没有多少见识的弟弟,也知道他们性情贪婪,恐怕不是三言两语的书信能劝得动。在那个年代,在曾国藩心中,父母兄弟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是出嫁的妹妹,哪怕是岳父岳母,哪怕是姑父姑母叔叔婶婶,也没有他们的地位,这是时代的局限性,现代人不好苛责。所以曾国藩在讲了大小道理之后,仍然表态:
或以两百为赠,每人减半亦可;或家中十分窘迫,即不赠亦可。
最后此事到底如何处理,已经无从考证。不过两位弟弟的本性,在这件事上看得一清二楚。后来,在攻打太平天国的时候,曾国藩表现得一如既往的清廉,而曾国荃每攻下一城,都要整船整船的运送财物到老家,并大肆购房买地。
参考资料:《曾国藩传》、《曾国藩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