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日：虽是司徒施巧计，论功首属女英豪

初平三年（公元192年）春季，霪雨至六十余日，尚未晴霁，司徒王允与孙瑞、杨瓒等登台祈晴，觑着一息空隙，再提前谋。孙瑞上前说道：“自从岁暮至今，太阳不照，霖雨积旬，昼阴夜阳，雾气交侵，此时若不除奸，后患无穷。愿公速图，毋再迟延！”王允点头会意，回至府中，踌躇多时，自思从董卓义子吕布着手方好进步，乃取家藏珠宝馈送吕布，吕布当然拜谢，嗣是互相往来，结成好友。王允又想到少年心性，一喜财，二喜色，有了财物作饵，还须得一个美人儿，献示殷勤，才可笼络吕布。主见已定，随时物色，可巧，有一歌妓貂蝉，秀外慧中，非常伶俐，王允即召入府中，厚意接待，视若己女（貂蝉不见史传，但证诸稗史，传闻凿凿，谅非无稽）。好容易已有数月，貂蝉感念王允之恩，阴图报答，见王允常皱眉不乐，欲言不言，因乘左右无人的时候，向王允探问。王允正欲与她言明，便引至密室，与谈密谋，貂蝉慨然道：“贱妾蒙大人厚恩，恨无以报，今既有此谋，就将贱妾献与吕布，叫他刺杀董卓便了！”王允复叹道：“吕布与董卓情同父子，岂肯为汝一言，便去行刺？事若不成，我王氏且灭门了！”貂蝉听了，也不禁沉吟。王允徐徐说道：“我有一计，可以使吕布杀董卓，但未知汝能照行否？”貂蝉应声道：“愿听尊命虽死不辞！”王允乃附耳与语，说明如此如此，惹得那貂蝉花容，忽红忽白，待至说毕，方毅然答道：“果与国家有益，贱妾亦何惜一身？谨从钧命便了！”王允又恐她轻自泄谋再三叮嘱，经貂蝉对天设誓，才向貂蝉下拜，为国家而拜。貂蝉惊伏地上，待王允起身，方才告退。越日，即由王允特设盛筵，邀吕布夜宴，酒至数巡，即召貂蝉侍席，貂蝉满身艳装，冉冉出来，行同拂柳，翩若惊鸿，到了吕布座前，先道万福，然后轻抬玉手，提壶代斟。吕布见她一双柔荑，已是消魂，再睁眼看那芳容，真个国色天姿，见所未见，更厉害的是秋波一动竟把那吕奉先的灵魂儿，摄了过去；待听到王允语音，有将军请酒四字方觉似梦初醒，魂返躯壳。饮过一杯，又是一杯，接连是两三杯，统觉得沁人心脾，迥异寻常。匪酒之为美，美人之贻。王允再令貂蝉歌舞侑觞，貂蝉振娇喉，运轻躯，曼声度曲，长袖生姿，尤引得吕布耳眩目迷，心神俱醉；铿然一声，歌罢舞歇，竟至吕布座前告辞，凝眸一笑，返身即去。神仙归洞府。吕布目送归踪，尚是痴望，好一歇方顾问王允道：“此女何人？”王允答言义女貂蝉。吕布又问及曾否许人，王允又答言未许；吕布尚赞不绝口。王允竟直说道：“将军如不嫌鄙陋，谨当使侍巾栉！”吕布跃起道：“司徒公是否真言？”王允微笑道：“淑女当配英雄，英雄莫如将军，还恐小女无才不合尊意，怎得说是虚言呢？”吕布倒身下拜道：“果承司徒公见赐，恩德无量誓当图报！”王允即与约定吉期，然后送女，吕布喜跃而去。过了两三日，王允伺吕布外出，请董卓过宴；董卓盛驾赴约，由王允朝服出迎，大排筵席，水陆毕陈。董卓高坐正位，王允在旁相陪，且饮且谈说了许多谀词，哄动董卓之意，俟董卓已微醺，仍令貂蝉出堂歌舞，脆生生的歌喉，娇怯怯的舞态，倾倒一时。董卓本是个色鬼，见了这般好女郎，怎不心爱？便问及此女来历，王允直称歌妓，不言义女。董卓赞美道：“这真可谓绝无仅有了！”王允即答道：“既蒙太师见赏，便当上献！”董卓不禁大喜，待至酒阑席散，便命貂蝉随董卓同去。随后为吕布所知，跑至王允府中，责王允负约，王允却佯道：“太师谓王允有义女，配与将军，特亲来接取，王允怎敢推阻？只好使小女随行，想是太师看重将军，故有此举，将军奈何怪王允？且去问明太师，与小女结婚便了！”吕布似信非信，返入太师府中探听貂蝉下落，那心上人竟被董卓占住，吕布怒气填胸，复去问王允。王允尚劝解道：“这恐是府中人误传，太师望重一时，怎肯奸占子妇？莫非因吉期未到，因此迟留，请将军再去探明为是。”吕布是个有勇无谋的人物，听了王允言，又回去探问；可巧董卓入朝，便大踏步进入凤仪亭，正与貂蝉相遇。貂蝉见了吕布，便泪下如丝，哽咽不止；吕布看她泪容满面，好似带雨梨花，复惹动一副情肠，替她拭泪。貂蝉且泣且语道：“将军休污贵手，妾身已为太师所占，只望得见将军一面，死也甘心。今幸如妾愿，从此永诀！妾为王司徒义女，许侍将军箕帚生平愿足，不意堕入诈谋，被人强占，此身已污，不能再事将军，罢！罢！”说到第二个罢字，竟撩起衣裾望荷花池内便跳。吕布忙抢前一步，抱住纤腰，曲意温存；貂蝉若迎若拒，似讽似嘲，急得吕布罚起咒来，非取貂蝉，誓不为人。正絮语间，突有一人趋入声如牛吼，吕布转身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义父董卓，慌忙向外逃走；董卓顺手取得一戟，挺矛刺吕布，吕布手快脚快，把戟格开，飞步跑出，董卓身肥行慢，追赶不上，乃用戟掷吕布，吕布已走远，戟亦不及。董卓怒责貂蝉又被貂蝉花言巧语，说是吕布来调戏亏得太师救了性命，董卓为色所迷，由她哄骗过去。吕布却趋至司徒府中，一五一十，告知王允。王允低头佯叹，仰面佯视，说出几句抑扬反复的话儿，挑动吕布大怒，竟致拍案大呼，拟杀老贼。继又转念道：“若非关系父子吕布即当前往！”王允微笑道：“太师姓董，将军姓吕，本非骨肉，掷戟时，岂尚有父子情么？”这数语提醒吕布，奋身欲行，即想去杀董卓；还是王允把他拦住，与他耳语多时，吕布一一应允，定约而去。

若貂蝉者，其一奇女子乎？司徒王允累谋无成，乃遣一无拳无勇之貂蝉，以声色为戈矛，反能制元凶之死命，红粉英雄，真可畏哉！又有人说，貂蝉既受污于董卓，又失身于吕布，大节一亏，虽有他长亦不足取。可知为一身计，则道在守贞，为一国计，则道在通变，普天下之忠臣义士，猛将谋夫，不能除一董卓，而貂蝉独能除之，此岂尚得以迂拘之见，蔑视彼姝乎？或谓貂蝉为他人所捏造不见史传，然观唐李贺《吕将军歌》云：“搕搕银盘摇白马，傅粉女郎大旗下。”可见当时必有其人。貂蝉！貂蝉！吾爱之重之！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