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又问:“怎样的男子才值得赞许?”
名嫒如是回答道:“我长这么大,能称得上‘男子’二字的人并没有几个,这几个里面嘛,梁启超算一个,但他早就结婚了;
梁启超:清朝光绪年间举人,戊戌变法(百日维新)领袖之一
汪精卫算一个,不过年纪太小(此时汪精卫并未沦为汉奸);
汪精卫
汪荣宝勉强也可以算,但也结婚了;
汪荣宝
还有一个就是张蔷公,只是此人已经是不惑之年,头发都白了。”
这个名嫒还曾评价当时的民国才子,袁世凯之子袁克文:“就是一个公子哥,适合在欢场莺莺燕燕罢了。”
那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奇女子,竟能肆意评价当时的社会名流?
曾经曲折苦难
吕碧城,生于1883年,安徽旌德县人。出生于书香门第家庭,父亲吕凤岐在山西担任过学政一职,而他的母亲严士瑜也不逞多让,书香世家出身,十分擅长诗词文墨。
吕碧城平日里在家,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吟诗作赋,她有姐妹四个,其中吕碧城资质最高,早在她5岁的时候,就能接过父亲所吟诵的诗句。
吕碧城
当时父亲看到垂柳,随口出了一个上联,念到“春风吹杨柳”,正在父亲身边的吕碧城也没多想,直接就来了一句“秋雨打梧桐”。
在文学氛围浓厚的家庭中长成,吕碧城不论气质还是家教都是极好的,当时同邑的汪家就十分喜欢她,于是在族中聚议,让吕碧城和汪家的孩子缔结婚约。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在吕碧城12岁时,父亲在爬假山的时候失足坠亡。
吕碧城父亲死后,家里产业被同族人盯上,吕碧城家虽然有四个女儿,但无男丁,古代有宗族的世家基本都有规定,女儿是无法继承父亲遗产的。
因此族中做主,吕碧城父亲的绝大部分产业都被充公,仅留小部分给予他们母女五人生活,即便吕家母女做出了巨大让步,也未能阻止家族中一些小人抢夺吕家剩余的财产,甚至安排歹徒绑架吕碧城的母亲严士瑜。
消息传到北京后,年仅12岁的吕碧城丝毫没有惊慌,她淡定地分析了局势后认为:“我为何要慌张?我目前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把自己的母亲救出来”。
不过说得轻巧,如何营救?吕碧城首先想到了父亲的那些同僚和学生,经过一番梳理之后,吕碧城用还显稚嫩的手写下一封封求救信件,发送到各个能够提供帮助的人手里。
也多亏父亲人脉够广,最终得挚友出手相救,母亲才能安全归来。
然而,看到吕碧城年仅12岁就有如此大的掌控能力,原本和她定有婚约的汪家开始担心起来,他们觉得:“有如此魄力之女子,岂能是自己家里吊儿郎当的小子所能驾驭得了的?要是哪天真进了家门,无论心机还是手段,谁能玩得过她?”于是就萌生了退婚的想法。
吕碧城(青年时期)
不过吕母刚从虎口脱险,同时也对家族失望透顶,所谓的家族庇护,在丈夫死时早已荡然无存,因此也不想和汪家有过多的纠缠,干脆就同意了退婚之事。在以前那个年代,女人被退婚无异于当面侮辱人,是奇耻大辱的一件事。
而此时的吕碧城只有13岁,在那个14岁就可以嫁做人妇的年代,她也是懂得道理的,即便吕碧城之后接受了新式教育,后来也成为了新时代女性,但退婚之事对她的打击依然十分巨大。
在此之后,吕碧城自怨自艾过很长一段时间,这也导致了吕碧城今后的婚姻观开始变得扭曲。
成功解除婚约,处理好吕家的问题后,吕母带着四个女儿跑到天津,投奔身在天津塘沽担任盐运使的舅舅严凤笙。
吕碧城
1902年,不光是夫家之人容不下他们,现在连娘家人也不想迁就她们。
当时吕碧城两个姐姐已经出嫁,仅剩他们三人寄宿于舅舅家里,而舅舅害怕他们长此以往地依赖自己,于是又安排人把她们给劫持了。
人生两次被劫,而且都是被至亲之人所害,气愤之下,吕母和妹妹计划吞药自杀,幸亏嫁出去的姐姐吕惠如请来了父亲的挚友,时任江宁布政使的樊增祥隔省调兵营救,这才救下她们的性命。
经过这一次的打击,吕碧城变得不再相信任何人。
吕碧城的姐姐吕惠如
1903年春天, 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的吕碧城深受“张女权,兴女学,争取男女平等权利和女子受教育权利”等新思潮的影响,想去由袁世凯牵头,教育家傅增湘担纲兴办的天津女子学堂里去学习。
对于吕碧城的要求,舅舅由于是旧势力官员,脑筋僵硬陈旧,不但不同意,还把吕碧城给痛骂了一顿,说她:“不守妇道,不知本分”。
面对辱骂吕碧城十分的激恼,于是在第二天就不管不顾地只身逃了出来,然后踏上了前往天津的火车。
开创了多项第一
虽然逃得畅快,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当时由于走得急,除了身上有一点钱外,基本什么东西也没带,一个富家千金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地跑路,这在当时也算是惊世骇俗了。
好在吕碧城能言善辩,在火车上认识了一位佛照楼旅馆的老板娘,两人一见如故,所以到了天津之后,老板娘便胜邀吕碧城暂住在自己家中。
但长此以往毕竟不是个事,于是吕碧城经过多方打听,得知了舅舅官衙中有一姓方的秘书,他的妻子正好在天津的《大公报》里任职,虽然自己是叛舅舅而逃的,但生活所迫也只能求助于她。
方太太一看,毕竟是丈夫顶头上司的家人,不帮也不是,但要怎么帮她也犯了愁。
就在她犯愁的时候,信件刚好被《大公报》的总经理英敛之无意发现,看完信件之后,总经理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更是被信中的文采所折服,因此英敛之特意去拜访了吕碧城。
在两人交心交底地闲聊下,英敛之问明情由后,特别赞赏吕碧城,于是当场邀请吕碧城到自己的报馆里居住,并聘她为《大公报》第一位女编辑,也是当时中国第一位有编制的女编辑。
英敛之:1902年在天津创办《大公报》
吕碧城感于英敛之的提携之恩,两人之间慢慢产生了别样的情愫,但后来在英敛之妻子淑仲的干预下,最后英敛之只能:“爱慕之意点到而止。”他不懈余力地帮助着吕碧城,将她推送到社会名流中,爱意溢于言表成于行动。
吕碧城确实也对“英经理”十分爱慕,但又不想破坏他的家庭。也正是因为如此,此事给吕碧城树立了一个底线——有老婆的男人不能碰。
有了《大公报》平台的吕碧城,开始痛诉当时社会环境对女性的歧视,她先后发表了如《敬告中国女同胞》、《兴女权贵有坚忍之志》等等著作,对中国女性解放,争取女权,争取教育开始了文字上的疾呼。
就此,吕碧城成为了中国第一个能利用文媒呼吁女性权利的女性,也正是吕碧城的疾呼,让很多社会名流认识了她,同时她的这些女权观点正如石头落水一般,在当时的社会激起了千层浪。
除了文字方面的疾呼外,吕碧城也是一个勇于实践理论的人。
英敛之
1904年9月,在英敛之的牵桥搭线下,吕碧城认识了严复、严范孙和傅增湘等人。这些人对于吕碧城的理论十分认同,当他们听说吕碧城要建立女子公学后,也多方为她奔走,希望能够寻求官家和社会上的支持。
最终在众人的帮助下,天津道尹唐绍仪等一干官吏同意支持吕碧城,促使她在京津一带建立了最早的女子公学,北洋女子公学,吕碧城担任总教习。
两年之后,吕碧城的学校改名“北洋女子师范学堂”,而吕碧城则升任监督(校长),也是我国第一个女监督(校长)。
此时的吕碧城不过23岁。在吕碧城担任监督期间,她都会亲自投身教育实践活动当中,而且还把自己的教育主张、理念传达给学生们,既让大家接触西方式的教育,又不忘把中国能用的传统教育给加强起来。
北洋女子公学
两相结合下,吕碧城为中国输送了很多现代女性,比如说邓颖超(周恩来的妻子)就在这里读过书,亲自聆听过吕碧城的授课,和吕碧城同时代的女权领袖秋瑾也对吕碧城赞誉有加。
1904年6月10日,29岁的秋瑾因为拜读了吕碧城的文章,仰慕之余就穿着男装从北京来找吕碧城。两人相见如故,吕碧城开口便是“女性权利”,而另一位则是言谈“革命”,就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后来秋瑾起义事败被捕之后,于绍兴被处死,吕碧城冒着生命危险为其敛尸。为此还差点搭上性命,不过当时官府抓捕吕碧城的公文需要经过袁克文之手,袁克文爱慕其才,而且两人此时有着言不明道不清的关系,所以就把公文交给他的父亲袁世凯并说明了情况。
袁克文:袁世凯之子
袁世凯一看,公文上说:因为吕碧城和革命党有书信来往,因此判定为反贼。看到这,袁世凯笑了:“如果因为几封信件就定为反贼,那我岂不成最大的反贼了?”
正是由于袁克文和袁世凯的发话,去捉捕吕碧城的官兵才不敢轻举妄动,吕碧城也因此十分感激袁世凯,她曾说过:“几乎就和秋瑾同时遇难了,得亏有袁世凯的鼎力帮助。”
之后在袁克文的帮助之下,袁世凯夺取革命胜利果实后,让吕碧城担任自己的“女官”,这在当时也是满清以来的第一人。
金钱迷眼背叛初衷
在辛亥革命之后不久,吕碧城猛然之间宛如流星一般“堕落”下去。
中华民国成立后,吕碧城产生了从政的冲动,1912年她就写了一篇名为“民国建元喜赋一律和寒云由青岛见寄原韵”的一篇词,这是写给袁克文看的,毕竟袁克文字“寒云”。
这篇文章很露骨地告知老情人袁克文:“我想从政”,而袁克文也是很罩得住的,老情人发话,岂有不照办的道理。
吕碧城
于是袁克文通过关系,立马给吕碧城张罗了起来,最后把她安排在袁世凯总统府秘书这个职位上。这也是为何后来吕碧城评价袁克文时说“公子哥,只适合在灯红酒绿之下莺莺燕燕”的原因之一。
步入政坛之后,吕碧城彻底堕落了,她在这个位置上完全没有表露出任何政治才干,反而是越走越偏激,甚至几年之后,已经年老色衰的吕碧城改变了初衷,批评起了当年她所倡导的女权。
吕碧城在题为《女界近况杂谈》中说道:“中国如今的祸根在于全体民众的民智尚未开启,而且实业上也不行,当官的都喜欢发号施令不顾实际……而女人们投入到这个光怪陆离的政界里,就是一个十分可笑幼稚的问题。”
当然了,吕碧城当官也不是没有收获,最大的收获就是收拢人脉,积累政治地位,这也给吕碧城之后的经商路线铺平了道路。
吕碧城
有人点评吕碧城的这种行为,说她后期变成了“文坛交际花,大才皆可享”。
积累完人脉,玩弄了一干文坛政治大鳄之后,吕碧城离开了北京移居去了上海,然后在十里洋场里混,这一混又给她混成了所谓“民国第一女徽商”。
而关于吕碧城如何经商,如何挣钱的细节现在已经无法考证了,但我们可以根据她的作品《游庐琐记》探知一二,文中有吕碧城陪同中俄茶商高力考甫同游庐山的记录。
即便是做茶叶,吕碧城的原始基金又是哪里来的?毕竟她在上海的时候所交往的都是如张謇,袁克文等人,他们可都是腰缠万贯一掷千金的主。
本身吕碧城就有名气,而且热衷于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还特别会让男人晕头转向,但凡能让吕碧城这样的女权领袖叫他们一声:“乌鸡哥!”这些政商巨头和帮会大佬们定会倾囊相助,因为这样的满足感,男人们都是很喜欢的。
吕碧城的财产来自于上流社会的变相馈赠,这种说法还是十分有道理的。这也解释了为何历史上没有吕碧城经商或者办企业等佐证资料的原因所在。
名媛交际花
正如现代骗子一样,骗到了钱就会对自己进行包装以便骗取更多钱财,吕碧城可谓深谙此道。
有了经济实力的吕碧城游走于上海各界名流之中,以经济实力外加独身,而且还是国内知名女人的姿态,开始周旋于当时以男权为主导的上流社会里。
由于是女人,靠着性别上的优势,吕碧城混得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友人曾问过她私生活是否糜烂的时候,吕碧城一点都不避讳,她直接说道:“我喜欢奢华,挥金如土,都是我自己的钱,而这些钱都是我挣来的,没什么丢脸不丢脸!”
在生活上,文史学家郑逸梅就评价说:“吕碧城这个人放诞风流,堪比红楼史湘云。”
史湘云(《红楼梦》金陵十二钗之一)
如果我们细细品味这句话,很明显就是说吕碧城私生活混乱。到了这个时候,吕碧城已经完全回不了头了,她被所谓上流社会的名人雅士们给架起来烧,大有烧不死不罢休的意图。
而吕碧城自己也被架得不自知,她开始目空一切起来。既然入不了中国男人的眼睛,那就到外国。
1918年吕碧城前往美国读书,在哥伦比亚大学攻读文学与美术,而她通过国内关系还拿到了上海《时报》特约记者的职位。
1924年,吕碧城学成归国,不过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往日红光。
1926年,吕碧城又再度离开中国去欧美漫游,这一走就是7年。靠着这番游历,她写下了不少作品,因此获得了“中国最后一位女词人”的美誉。
吕碧城在维也纳
由于吕碧城当年“背叛”了女权,因此之后她也不再好意思说女权了,在游历外国的同时,吕碧城加入了“世界动物保护委员会”,并决定回国后也搞所谓的“中国动物保护协会”。
1929年5月,吕碧城受到了“国际动物保护会”的邀请,在维也纳盛装参加大会并登台作了一干演讲,让当时的欧美人士惊讶不已,改变了他们对中国妇女的偏见,也算是为国争光了。
青灯古佛,了却余生
1928年,吕碧城宣布加入动物保护协会并断荤。1930年,吕碧城正式皈依佛门,成为了一名佛家居士,佛家给予她法名“曼智”。
吕碧城成名很少,家中多遭变故,加上她常常混迹情场悠然自得,所以对于感情,她基本处于无欲无求的态度。
吕碧城也意识到,那些争相喊着要“娶”她的男人没有几个。
打个比喻来说,袁克文真娶吕碧城的话,早年刚开始还有可能,但是越到后来可能性越小,大家围着她转,不外乎就图个新鲜,加上她经济又很独立,所以当友人问她:“什么才是合适的男人?”,她干脆说:“所配男子不多,但都有外在因素不再合适。”
说白了就是:没才华的男人,吕碧城看不起;有才华的男子,只想跟她玩玩罢了。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逢场作戏,还图个清净,所以吕碧城干脆不谈了。
到了1943年1月24日,吕碧城在香港九龙家中孤独辞世,时年61岁。
吕碧城
在遗嘱中,吕碧城要求自己的遗产都捐给寺庙,身后事则写:“遗体烧了,骨灰抛入大海里面。”
吕碧城是一名极具反叛精神的女子,由于早前的情伤让她痛恨所谓的“相夫教子,贤妻良母”的传统理念,加上她被退婚一事的阴影一直困扰着她,所以造成了她自恃甚高,觉得天下无匹配之人的思想,“生平可称许之男子不多”是吕碧城亲口所诉。
这也是吕碧城虽然有钱有颜,但却终身未婚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