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构建曹操奸雄身份的这些元素中,“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确实比较明显。在《三国演义》中这句话更被演化为“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把单纯表示其他人的“人”,扩展为“天下人”。负人到负天下人,曹操奸雄的特征可谓一目了然。
但是,如果曹操压根没有说过这两句话,是否就不会被塑造成奸雄呢?显然不是。
简单说,一个人的人设,或者说他的历史形象,主要看的是他做了什么,而不是看他说了什么。所谓听其言,观其行。经典的言论,确实可以加强一个人某方面形象,但前提是该言论与行为一致。
比如说,曹操的另一重身份,是个多情种子,风流浪爷。他的这个人设,固然与他临终前“分香”的言论,在宛城“此城中有妓女乎”(演义原创)的天籁发问,以及在曹丕霸占甄宓后感叹“便宜了这小子”有关,但是,这些言论之所以让人觉得妙趣横生,主要是操哥确实在行动上更走在了前面——比如娶了诸位人妻,宠爱假子,对原配丁夫人恋恋不舍,等等。
相反,如果言论与行为不相符合,那就只会落人笑柄。比如吕布的“布平生不好斗,唯好解斗”,或者“吾有上将潘凤,可斩华雄”。
回到曹操身上,曹操的言论是很多的。他不但说了宁我负人毋人负我,也写了“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的诗句,真是悲天悯人,慈悲心肠。后者在当代,作为曹操人设的要素,同样被许多人所接受。
那么,这两个彼此矛盾的言论,哪个才能加强曹操的人设呢?显然,评价标准是看他做的什么。
年轻时候的曹操,确实有一腔热血为汉室,斗宦官,平黄巾,讨董卓,都是奋不顾身。那时候的曹操,完全是伟光正的形象。同时这样一个情感丰富的人,面对汉室衰微,军民苦难,他的诗歌中表达那种悲悯的情怀,未必就是假惺惺,很可能真是有感而发。
但是,人都是矛盾的。
尽管写出了如此富有同情心的诗文,但曹操以奸雄二字论,终究并不为过。
所谓雄,在其雄才大略,自不必多说。所谓奸,即在其所作所为。
曹操一生征战,刑戮由心,赏罚在口。他不但杀了不肯与他合流的边让、孔融,杀了为他立下大功而口出狂言的许攸,杀了在立储中站错队的杨修,还以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了曾为他立下功劳,并无过错的崔琰、毛介、娄珪等人。可以说,即使站在曹魏集团本身的立场上,曹操的多疑嗜杀,也是一个相当突出的特色。
至于他诡计多端,好用诈术,心狠手辣等等,就更不必多说。
更别说,曹军所到之处,动辄屠城。攻打徐州时杀人数以万计,泗水为之不流;官渡之战后坑杀袁军俘虏数万。暴名在外,竟使得曹军大举南下,刘琮不战而降的情况下,荆州十数万百姓主动跟随刘备难逃。这固然是刘备的人格魅力作用,也和曹操的暴名密不可分。
至于前面那些悲天悯人的文化气息,固然也是曹操人设上的重要标签,但在他的行为指导中并不占主流。除了吸引当代一些粉丝外,对历史评价而言,起不到太大的扭转作用。
曹瞒传记载他“持法峻刻,诸将有计画胜出己者,随以法诛之,及故人旧怨,亦皆无馀。其所刑杀,辄对之垂涕嗟痛之,终无所活。初,袁忠为沛相,尝欲以法治太祖,沛国桓邵亦轻之,及在兗州,陈留边让言议颇侵太祖,太祖杀让,族其家,忠、邵俱避难交州,太祖遣使就太守士燮尽族之。桓邵得出首,拜谢於庭中,太祖谓曰:跪可解死邪!遂杀之。”
这些都是残暴的象征。
还有如借仓官人头安定军心、梦中杀人、床头捉刀等事,无不体现其奸的一面。
所以,曹操奸雄人设,是靠自己做出来的,有没有那句言论,影响其实不大。
本文为一点号作者原创,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