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楚汉战争是第二次秦灭六国
代项羽完成帝业的刘邦，此时虽然用的是汉王名义，但是如前所述，他渊源于楚，是楚的一部分。项羽称帝不成，并不意味着楚不能称帝。不过要夺取帝业，只有楚的名分还不够，还必须据有当年秦灭六国的形势。我们看到，当渊源于楚的汉王刘邦东向与诸侯盟主楚王项羽交锋之时，他确实不期而然地居于当年秦始皇灭六国的地位。客观形势要求居关中的刘邦之楚消灭居关东的项羽之楚，步秦始皇的后尘，再造帝业。这又出现了反秦而又不得不承秦的问题，出现了以后的汉承秦制，首先而又最根本的是承秦帝制。以帝制为标志，张楚以来历史所呈现的“之”字路走到头了。只是张楚犹有余波，表现为汉初关东诸侯王问题迭起，扰攘达数十年之久，在数十年扰攘中，楚的名号总是反复出现。
——田余庆《秦汉魏晋史探微•说张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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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地讲，就是田先生认为，刘邦完成帝业是以楚之名、居秦之势。所谓居秦之势，具体讲就是占据嬴秦故地，动员嬴秦民力，东向以争天下，最后承秦帝制。
再往深一点看，从战国中期到汉初这两百年间，大一统帝国最终形成，是靠着关中势力和关东势力的反复交锋，最终融合。
先是关中之秦灭关东六国；然后是以楚为代表的关东六国，灭关中之秦；再然后是关东人居关中之地，借关中之势，再次攻灭关东势力——此即田先生所谓历史的“之”字。
然而大一统不是那么容易的，数百年造成的分裂犹有巨大惯性。为安人心，居关中以承秦的汉，再次把关东之地分封出去。此后又花了数十年时间，削异姓王、平七国乱、颁推恩令——此即田先生所谓的张楚余波。余波过后，关东和关中才真正融合，成为帝国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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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用田先生的观点，以此拓展，我们会发现，其实关中关东的争锋与融合贯穿了唐代以前的历史，大规模且长时期的共有三轮。
最初，位于关中（彼时尚无函谷关，为行文方便，姑且称之）的周人，攻破了位于关东的商势力，将宗室与功臣分封于关东。三监之乱是关东对关中的反抗，太公因俗治齐、伯禽以礼治鲁，则是关中人在关东的文化融合体现。这是第一轮。
平王东迁，周室衰落，齐、晋、楚纷纷崛起，关东开始全面领先于关中。与此同时，秦人据周人旧地兼并戎狄，为关中的再次崛起打下了基础。然后如前文所述，战国中期到汉初，这是第二轮。
北魏分裂成东西，鲜卑贵族占据关中，与当地汉人豪强组成关陇集团，攻灭了关东的北齐；至隋末，关东爆发大规模起义，隋亡；占据关中之地、出身关陇集团的李唐再次攻灭关东割据势力，统一天下；李唐在建国过程中，不断吸纳关东的世家豪强，至唐初，关东关中再次融合。这是第三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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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以后，我们就看不到关东关中这种大规模长时期地对峙了。个人认为是最重要的原因是关中历经千年过度开发，水土流失严重，已不复秦汉时“沃野千里、蓄积绕多”（《战国策》）的情形，自然也没有了据关中而制天下的优势。此外，文化的融合、门阀的衰亡也让割据因素进一步消失。
综上所述，若我们把历史的纵深拉到足够长，那么我们完全可以把刘邦攻灭项羽统一天下，看作关中关东争锋融合过程中的一个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