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水浒的读者,不约而同思考过同一个问题:梁山泊的首领,到底应该由谁来当?
梁山历代首领,从王伦、晁盖,再到宋江,每一次更新换代,梁山都收获了更大的发展,盖因王伦心胸狭隘,不能容人,晁盖江湖义气,眼界受限,只有宋江上了梁山,才让这个水泊走向了发展的巅峰期。
由于宋江实施招安的政策,致使梁山一百单八将在征方腊的过程中,损失殆尽,读者往往对宋江心存怨愤,不愿承认他的领导能力,于是不自觉地寻找另一个人选:智多星吴用,他为什么不能当梁山之主呢?
吴用在很多方面和宋江很像,宋江为了赚取“霹雳火”秦明上山,命人穿上秦明的盔甲,在青州烧杀抢掠,彻底绝了霹雳火的后路;
吴用也一样,人家卢俊义日子过得好好的,他却设计在卢家题下反诗,硬是把这位“河北玉麒麟”害得家破人亡,只能上梁山。
这两位都挺阴损,而若论带兵打仗、出谋划策的能力,吴用也不见得就比宋江差,梁山许多战役,都是吴用谋划的,这位军师并非是浪得虚名,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吴用不能当梁山之主呢?
笔者私认为,吴用这样的人,骨子里缺少一种“领导”的气质和风度,这种东西几乎是天生的,宋江之所以受到众英雄的追捧,就是因为他具备这种气质。
既是气质,自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我们只能通过举例子的方式,来让诸君了解宋江和吴用在为人处世上的细微区别。
吴用最大的特点就是聪明,这种聪明裸露于外,读者一读,就知道他的聪明在何处。
最典型的例子,是第十四回“吴学究说三阮撞筹”。
施耐庵的笔法非常精湛,在描述吴用如何试探阮氏三雄时,几乎处处都是明写,吴用的心理活动也毫不掩饰。
梁山泊被霸占,阮氏三兄弟打不来大鱼,吴用却偏偏说自己要来讨十数尾十四五斤重的金色鲤鱼,故意询问阮氏兄弟:为何不去梁山泊打鱼?
借此引出阮氏三兄弟事业上的危机,见阮小五反复抱怨,施耐庵明写吴用心中大喜:正好用计了。
紧接着,吴用一句话一句试探,直问到阮氏兄弟为何不去梁山入伙,终于确定阮氏三雄不甘现状,具备劫取生辰纲的潜力,才将晁盖引出来,让三人去东溪村去见晁保正。
读这段文字,很直观的一个感受就是:吴用非常精明,与阮氏三雄的每一句对话,都是精心设置的,这既是吴用的优点,也是他最大的弱项。
像吴用这样的聪明人,聪明的成分越多,就越是让人感觉假。
聪明人往往喜欢通过试探,去把握别人的心理,进而为自己的下一步行动奠定基础,可这种试探会让人产生隔阂感,无法建立感性上的亲密关系。
吴用的聪明缺少一种浑然天成,人都是感性和理性的结合,一个人如果太过聪明,理性意味过浓,就会与人产生距离感。
就好比吴用试探三阮,一次两次还可以,如果动不动就居高临下地用各种问题窥探别人的心理,当事人一定会敬而远之,因为这样的交际太费心神,心理上会很累。
纵观吴用一生,这种聪明人的“试探”贯穿了他所有的行动,想改都没法改。
“入云龙”公孙胜来入伙时,吴用假装不知,嚷嚷着要去报官,以此试探公孙胜;生辰纲东窗事发后,晁盖等人上了梁山,又是吴用再三试探林冲,确定可以促成“火并”的结果......
吴用这样的人,只能充当利器,不能成为持剑人,他没有宋江那样的人格魅力,无法征服底下的人。
分析到此处,不得不再说说宋江。
宋江的为人处世和吴用完全不同,他擅长与人交际,这种交际往往是发自真心的,是没有功利性的,是容易被人感动并接纳的。
批书人金圣叹对宋江非常厌恶,在批语中经常斥责宋江的奸诈,这些批语其实并不公正,宋江如果与人交际时,和吴用一样,处处使用权诈之道,那他必然无法收获人心,宋江得人心之处,恰恰就在于他的权诈往往是无意识的,是不自觉的。
如果宋江厚待武松、李逵这些人,是为了收为己用,那么宋江在郓城县时,也频繁帮助买醪糟的唐牛儿、卖汤药的王公,那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这些小人物也个个都是梁山好汉的品性,日后能成为宋江的左膀右臂吗?
宋江在柴进家里遇见武松时,武二郎还只是个患了疟疾的病人,并没有“打虎英雄”的名头,柴进和家里的庄客,都看不上武松,唯独宋江生活上处处帮助武松,临行前更是连送了十里路,依依惜别,十分不舍。
如果硬说这是权诈,那这也是一种大象无形的权诈,至少从表面是看不出来的。有一说一,放在今天的现实生活里,宋江这样的人照样能收获最多的人心,和他相处是很舒服的,金圣叹评价宋江是个“甘人”,倒是十分准确。
吴用和宋江的区别就在这里,吴用虽然聪明,但从领导层面来看,这种聪明只能被用来为工作服务,不具备统帅的潜力,反倒是宋江,于无形中用一种貌似非功利的手段,收获了所有人的心,而得人心者,必然会被推为首领,单从这一点来看,吴用和宋江之间,是差着境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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