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是从唐朝初期就登上政治舞台的一个著名大臣,而且他的仕途一直比较顺利,屡屡担任要职,从濮州司仓参军一直做到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侍中、中书令,可以说,如果不出大的变故,他会一直升迁下去,直到终老。
不过,人生就是这样难以预料。唐永淳二年(683年)十二月,唐高宗李治病逝于东都洛阳,临终前留下遗诏,命太子李显“于柩前即皇帝位”,同时宣布“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这句话的政治意义非同小可,因为它赋予了武后参与朝廷决策的合法性。
面对这份授权与限制并存的遗诏,武后的心情自然是喜忧参半。不过,裴炎很快就出面替武后打破了这个限制。
甘为马前卒
十二月初七,也就是高宗驾崩三天之后,裴炎就奏称:“由于太子尚未即位,所以没有资格发布诏敕,若遇紧急情况,应由天后发布政令,交与中书、门下两省。”
武后笑了。
如此一来,她就大大突破了遗诏的限制,拥有单独处分政务的权力了。
在高宗去世后的短短几个月里,武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废黜李显、挟持李旦、逼杀李贤,轻而易举地排除了所有障碍,把帝国的最高权柄紧紧攥在了掌心。
这一切,当然都要感谢首席宰相裴炎的鼎力辅佐。
致命的冲突
九月,武后再度做出了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举动——授意她的侄子、时任礼部尚书的武承嗣上表,奏请追封祖先爵位,并建立“武氏七庙”。
按照礼制规定,只有皇帝才有资格建立“七庙”(祭祀七代祖先的宗庙),如今武后竟然做出如此明目张胆的僭越之举,到底是何居心?
面对武后的出格举动,裴炎终于忍不住了。
在随后举行的一次朝会上,他鼓足勇气站了出来,说:“太后母临天下,当示至公,不可私于所亲……独不见吕氏之败乎?”
这是裴炎自当上宰相以来,第一次和武后公开唱反调,而且言辞激切,直接把历史上最典型的反面教材——西汉初年的“吕氏之祸”给搬了出来,实在是大出武后的意料。
武后闻言,顿时怫然作色。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人人缄默不语。当天的朝会就此不欢而散。
听天由命
裴炎迈着沉重的步履走出朝会大殿,望着空中变幻不定的浮云,心头忽然掠过阵阵悲凉。
实际上他很清楚,只要是这个老妇人想做的事情,普天之下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拦。但是,作为高宗临终前亲自指定的顾命大臣,作为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席宰相,裴炎认为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因此不能不谏。
也许在别人眼中,他今天的行为完全是螳臂挡车的愚蠢之举,可无奈的裴炎也只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虽说裴炎是武后一手提拔的,而且在此前的一系列重大事件中——改革三省制度,废黜中宗李显,拥立睿宗李旦——裴炎也一直是武后的得力助手,双方配合得相当默契,但是对裴炎来说,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不能违背儒家的纲常礼教和几千年来的政治传统。
这是裴炎的底线。
然而,如今武后却在背离传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甚至已经暴露出篡夺君权、颠覆李唐的野心,这就把裴炎的底线彻底突破了,他当然不能无动于衷。
至于说自己该付出怎样的代价,裴炎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青鹅”该如何解?
当武后正在紧张思考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的时候,扬州突然爆发了一场来势凶猛的叛乱,一下子打乱了她的步骤。
这就是震惊朝野的李敬业兵变。
徐敬业在扬州起兵谋反时,让骆宾王设法拉拢中书令裴炎做内应。骆宾王便编了一首童谣“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殿上坐”,教京都和裴炎家乡的孩子们传唱。
等到这首童谣传到裴炎耳中,骆宾王特地向裴炎解释说:“绯衣合起来是个‘裴’字,两片火是‘炎’字,殿下坐是南面称王;这就是说你裴炎要南面称王了。”两人谈得投机,最后裴炎就答应做内应。
为了机密起见,裴炎给徐敬业写了一封密信。但是这封信被武则天的人查获了。他们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字“青鹅”,朝中的官员们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便呈给武则天看。
武则天一看,便解释说:“青者,十二月,鹅字乃‘我自与’三字组成,这就是相约在十二月起兵,裴炎自会在朝中做内应的意思。”
结语:
刀光闪过,一代权相人头落地。曾经的辉煌随风而逝,一世功过任人评说。但无论如何,裴炎总算在生命中的最后时刻,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一件事:自己宁为李唐忠臣而死,也不为女皇鹰犬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