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初年,政局呈现出一片纷然乱态。匈奴和羯人的南侵迫使正朔朝廷只能拥有半壁江山,在北方,前赵刘曜与后赵石勒在互相角逐间时时觊觎着东晋这块肥肉,而偏居江南的东晋政权除奋力自保外更是别无他志。
在以晋元帝司马睿为首脑,丞相王导率领下的东晋王朝逐渐完成了与当地士族大姓的接洽融合。然而作为一个渡江初来的草创帝国来说,是十分脆弱和敏感的。其脆弱主要表现为无力对抗外来或内部的军事压力,其敏感则体现在对摇摇欲坠的君权的患得患失。
外患虽少,内忧却甚。一次是爆发于永昌元年(322年)的王敦之乱,另一次就是咸和二年(327年)由苏峻、祖约为主导的叛乱。这两次内乱直接导致了东晋数年来的休养生息毁于一旦。
对东晋历史有粗略了解的人就会知道,在这段时期君权的统治是很不牢固的。门阀士族集团占领了政治地位的制高点,他们的声望也达到了顶峰,出现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情况。这种君臣共治所导致的结果就是人们熟知的“王与马共天下”。
而苏峻、祖约并不属于第一流士族之列,祖约属范阳祖氏家族,其声望不能与渡江而来的其他大姓匹敌。而苏峻只是在山东地区纠集流民建立坞堡的流民帅。这二人既得不到皇帝的信任,又得不到士族的认可,所以他们始终没有能够渡江而南,他们的叛乱也是有不得已的因素在内的。对此,田余庆在《东晋门阀政治》中做了很精到的总结:“流民帅少有内辅京师以备宿卫的机会,与东晋政权互相猜忌,所以他们也都不愿脱离自己的部属和集团,贸然过江,以为朝廷缓急之用。”
苏峻
在王敦第二次叛乱时,苏峻能够及时起兵相救,其“扶大厦于将倾”的行为是很够意思的。当时东晋已经没有自家兵力可用,不得不依靠外来的流民力量。战争前王敦派苏峻的兄长去说服苏峻投降,苏峻不从,起兵抵抗,说明他对东晋王室还是很有忠心的。这是他“能扶晋室之危”的表现。
平乱后,苏峻得任历阳内史、冠军将军,因为有功于国,威望渐重。此时东晋朝廷由庾亮掌握大权,为了制衡军事力量过大的将领,需要削弱其兵权。先是庾亮征苏峻入朝,苏峻不肯,怕失去军队的依靠,进而优诏升任苏峻为大司农,仍不肯就职。苏峻心怀“狡兔死,走狗烹”的怨望,“素疑帝欲害己”,走上造反之路也是迟早的事。这也是他心胸狭隘,“难奉朝廷之命”的表现。“下优诏征峻为大司农,加散骑常侍,位特进,以弟逸代领部曲。峻素疑帝欲害己,表曰:‘昔明皇帝亲执臣手,使臣北讨胡寇。今中原未靖,无用家为,乞补青州界一荒郡,以展鹰犬之用。’复不许。峻严装将赴召,而犹豫未决,参军任让谓峻曰:‘将军求处荒郡而不见许,事势如此,恐无生路,不如勒兵自守。’峻从之,遂不应命。朝廷遣使讽谕之,峻曰:‘台下云我欲反,岂得活邪!我宁山头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头。往者国危累卵,非我不济,狡兔既死,猎犬理自应烹,但当死报造谋者耳。’于是遣参军徐会结祖约,谋为乱,而以讨亮为名。”
祖约作为名将祖逖之弟,在祖逖死后继领祖逖之兵。说他“气高”,是因为他气焰嚣张,总觉得自己配得上更好的,兹举一例:祖约也参与过平定王敦的战争,同样的,在战后庆功大会上论功行赏,进封五等侯,镇西将军,但祖约贪得无厌,《晋书》说其“自以名辈不后郗、卞,而不豫明帝顾命,又望开府,及诸所表请多不见许,遂怀怨望。”他觉得自己应该也是顾命大臣中的一员,又希望能够开设幕府招揽心腹,这些诉求都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逐渐开始怨恨朝廷。
其实早就有祖纳对皇上请求要抑制祖约的官阶,不可使他领重兵、守要地,否则必成祸乱。可惜皇上没有听取祖纳的建议,最终酿成不可收拾的乱局。所以对祖约来说,“宜处卑贱之职,勿领藩镇之兵”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最后总的来说,苏峻、祖约虽然都有可取之处,但也无法洗清他们的罪名。二人都在《晋书》第七十列传之中,这是列传的最后一篇,这篇列传中所载的“陈敏、杜弢、孙恩、卢循”等其他人也都是叛将。这等于是官方给苏峻、祖约的定性。功过自有后人评,他们是十足的坏蛋,但也闪烁着好人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