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被刘邦委以重任而降职使用，却未能如愿完成重托

“周昌，木强人也。”

这是司马迁对御史大夫周昌的评价。“木强”，在《古代汉语词典》中解释为“质朴倔强”。司马迁在《史记》中记叙，刘邦最害怕周昌，“然尤惮（畏惧，害怕）昌”。

刘邦从百十人举兵反秦到坐拥天下建立大汉，既有韩信、张良、陈平等开国功臣的辅佐，也有萧何、曹参、樊哙、周勃等众老乡组成亲友团相助。

在这群人中，开国功臣兼老乡周昌让刘邦既爱又怕。周昌“为人刚强，敢直言”让刘邦喜欢，但是这点又让刘邦发怵；周昌被委以重任，刘邦却对他降职使用，从御史大夫贬为了赵相国。

周昌雕像。

怒怼吕后饮恨而终

前195年四月，刘邦驾崩了，太子刘盈继位为帝，即孝惠帝。“母凭子贵”，吕后终于可以无拘无束了，第一件事便是复仇——“吕后最怨戚夫人及其子赵王”，刘邦生前的最爱戚姬和其子赵王刘如意大难临头。

“乃令永巷囚戚夫人，而召赵王”，“永巷”是宫中牢狱，后来也称为掖庭。戚夫人在后宫，所以很容易抓到了牢狱中，之后被吕后削成了“人棍”。相比而言，戚夫人不如薄姬，即汉文帝之母，刘恒被封为代王，直接跟随远离京师是非之地。

而赵王刘如意却远在赵国，只能派使者传召。“使者三返，周昌固为不遣赵王”，前往赵国宣旨的使者多次往返，周昌坚决不让赵王进京。

“其相周昌令王称疾不往”，赵相周昌让赵王撒谎说生病了不能去。但是周昌对吕后的使者说：“高帝属臣赵王，赵王年少。窃闻太后怨戚夫人，欲召赵王并诛之，臣不敢遣王。王且亦病，不能奉诏。”

周昌确实牛！

当着使者面怒怼吕后的险恶用心，“高皇帝把赵王托付给我，赵王年纪还小。我听说太后怨恨戚夫人，想把赵王召去一起杀掉，我不敢让赵王去。况且赵王又有病，不能接受诏命。”

莫非这就是周昌“木强”的个性？

吕后画像。

吕后大发雷霆，“乃使使召周昌”。“周昌至，谒高后，高后怒而骂周昌曰：‘尔不知我之怨戚氏乎？而不遣赵王，何？’”周昌进京拜见吕后，吕后当场怒骂周昌，“你难道不清楚我怨恨戚夫人？你不让赵王进京，所为何事？”

周昌不知道已经上当了，表面上进京好像是为了训斥，实则是调虎离山。

“昌既征，高后使使召赵王”，周昌被征召之后，吕后再派使者召赵王。赵王既没有了挡箭牌，也不能再借口生病，“赵王果来”。“至长安月余，饮药而死”，赵王刘如意到长安一个月多，被吕后用毒药死了。

“周昌因谢病不朝见，三岁而死”，周昌含恨托病不再进朝拜见吕后，三年后郁郁而终。

为何说郁郁呢？

周昌自认为没完成刘邦的嘱托。

力保太子不惜抗旨

“孝惠为人仁弱，高祖以为不类我”，刘邦认为刘盈仁弱不太像自己的风格。刘邦有改换太子的想法，刘盈是在汉二年（前205年）六月彭城溃败之后所立。

“常欲废太子，立戚姬子如意，如意类我”，刘邦废掉太子是为了立刘如意。大概是爱屋及乌吧，戚夫人受宠，戚夫人之子刘如意与自己很相像。

然而，刘邦更换太子想法仅博得戚夫人的欢心，“大臣固争之，莫能得”，大臣们却是一致强谏，但都未奏效。“上以留侯策即止”，后来刘邦因为张良的策略而立即停止了想法。张良建议吕后邀请“商山四皓”出山辅佐太子。

大臣们反对刘邦更换太子，周昌表现最为抢眼，“廷争之强”，在朝堂上与皇帝据理力争最强硬。

司马迁为刻画人物，将当时场景都记叙下来了。

刘邦画像。

“上问其说”，刘邦问周昌理由何在。“昌为人吃，又盛怒”，周昌本来就有口吃、结巴的毛病，再加上当时非常气愤，所以口吃得更厉害了。

“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虽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史记·列传第三十六 张苍 周昌》

周昌说：“我……口才虽然不太好，但是我期……期……知道这样做是不行的。陛下即使想要废掉太子，但我期……期……坚决不能接受您的诏令。”

司马迁用周昌的语言来刻画其性格。而且，周昌敢于当场向皇帝表明“不奉诏”，抗旨不尊这可是死罪！由此也凸显了周昌“敢直言”。

刘邦听到口吃争竟后欣然而笑。“吕后侧耳于东箱听”，这事竟然被藏在东厢房的吕后听到了。“见周昌，为跪谢曰：‘微君，太子几废。’”，事后吕后见到周昌，起身表示谢意，“要不是您，太子几乎就废掉了。”

当然，吕后此处“跪谢”并非跪下磕头，而是起身表示谢意。汉朝席地而坐，指屁股坐在双腿上，“跪”则是稍微欠身，以示迎接。

委以重任降职使用

“是后戚姬子如意为赵王，年十岁”，这以后刘如意被立为赵王，年仅十岁。汉九年（前198年），赵王张敖废为宣平侯，刘如意为赵王。刘如意实际年龄应该不到十岁。

“高祖忧即万岁之后不全也”，不再废太子，刘邦深知以吕后性格，自己死后刘如意恐怕难保性命。“高祖独心不乐，悲歌”，刘邦愁苦不堪，唱歌解闷，“群臣不知所以然”。

但是，有一个人读懂了皇帝的心思。这个人便是符玺御史赵尧！其实，就是掌管皇帝符节和大印的。

“陛下所为不乐，非为赵王年少而戚夫人与吕后有郤邪？备万岁之后而赵王不能自全乎？”赵尧上前问刘邦：“陛下愁闷，莫非是为赵王年少而戚夫人与吕后又有隔阂吗？您担心将来赵王不能保全自己吧。”

这真是刘邦肚子里的蛔虫！

“然，吾私忧之，不知所出”，刘邦说正是如此，我担心这个，但不知道该怎么办。

“陛下独宜为赵王置贵强相，及吕后、太子、群臣素所敬惮乃可”，赵尧建议刘邦为赵王配置一个地位高贵而又坚强有力的相国，这个人还得是吕后、太子和群臣平素都敬畏的。

刘邦一听乐了，完全对自己的路子。

赵尧由此推荐了顶头上司御史大夫周昌，而自己顶替了御史大夫一职。

刘邦于是召见周昌。

“吾欲固烦公，公强为我相赵王”，意思是：我想一定得麻烦您了，您无论如何也要为我去辅佐赵王。

这哪里像是皇帝的口吻呢？这分明是一个父亲的祈求！皇帝称呼臣子竟然用“公”，而且“强为我”，勉强替我干什么事。

周昌听到刘邦的请求哭了，“臣初起从陛下，陛下独奈何中道而弃之于诸侯乎？”周昌不明白，从沛县起义就跟随刘邦，为什么单单把他在半路上扔给诸侯王呢？或许哭泣背后另有深意。

刘邦于是向周昌解释道：“吾极知其左迁，然吾私忧赵王，念非公无可者。公不得已强行！”“左迁”的意思是降职，从御史大夫到国相，相当于从副国级降到省部级。

而刘邦解释的言辞是多么恳切，这也再次说明对周昌非常倚重。

于是，御史大夫周昌就被调任赵国相国。

当然，《韩王信 卢绾列传》中，周昌在赵国任相国时，发现陈豨蓄养门客众多，而且又独揽军权，提醒刘邦注意防范。最终，陈豨被逼造反，而由此牵连韩信、黥布、卢绾等异姓王丧命。

让刘邦既爱又怕

周昌是刘邦的沛县老乡，他还有一个堂哥叫周苛。“秦时皆为泗水卒史”，“卒史”官署中的属吏，周苛与周昌两人都是秦朝泗水郡的底层官吏。

“及高祖起沛，击破泗水守监”，前209年九月刘邦沛县起兵，十一月攻克泗水郡，杀死郡守及郡监。“于是周苛、周昌自卒史从沛公，沛公以周昌为职志，周苛为客”，就这样周苛、周昌以卒史的资历追随刘邦。刘邦任命周昌担任管旗官，周苛暂时在帐下当宾客。

前206年刘邦被封为汉王，“以周苛为御史大夫，周昌为中尉”。“御史大夫”与丞相、太尉并称三公，仅次于丞相；“中尉”指挥禁卫部队，负责京师安全。

从职务任命来看，周苛、周昌非常受器重和信赖。

汉四年（前203年），荥阳之战，周苛城破不降被项羽烹杀。刘邦“乃拜周昌为御史大夫”。“以六年中与萧曹等俱封”，前201年周昌与萧何曹参等第一批受封，位居功臣榜第十六位，为汾阴侯。

逐鹿中原，历史上每次战乱中原都是主战场。

刘邦称帝之后，周昌仍然个性十足。

“昌为人强力，敢直言”，周昌为人坚忍刚强，敢于直言不讳。“自萧曹等皆卑下之”，即使萧何、曹参等人对周昌直言不讳感到敬畏。

“昌尝燕时入奏事，高帝方拥戚姬”，周昌曾经在刘邦退朝闲居时进宫奏事，刘邦正抱着戚夫人……“昌还走”，周昌看此景回头便跑。

草民一直存有疑问：周昌进宫奏事，不需要通报？怎么恰巧看到刘邦与戚夫人亲热呢？难道说明周昌比刘邦“发小”卢绾情谊更深？

“高帝逐得，骑周昌项”，刘邦连忙上前追上周昌，骑在周昌的脖子上。

这那里是君臣，倒像是儿时玩伴，可见关系如何亲密。

刘邦就问周昌道：“你看我是怎样的皇帝？”

“昌仰曰：‘陛下即桀纣之主也。’”周昌挺直脖子，昂起头说：“您就像夏桀、商纣一样。”

司马迁描述的细致，简单几个字将周昌的动作、神态勾勒出来。

刘邦听了哈哈大笑，但是却由此最敬畏周昌。

结束语

在《绛侯世家》有这么一句话，“勃为人木强敦厚，高帝以为可属大事”，周勃为人质朴倔强忠厚稳重，刘邦认为可以托付大事。

在刘邦的老乡兼功臣勋旧中，性格能够称得上“木强”的只有周昌、周勃两人。两人虽都接受了刘邦的托付大事，然而命运却是如此不同。

吕后死后，太尉周勃平叛诸吕之乱，拥立代王刘恒，扶正刘氏宗室，名垂千载，彪炳史册，功不可没。

而周昌骂刘邦怼吕后，完全可以独步大汉朝堂无人匹敌。然而，被降职贴身保护赵王，最终却未能保全，在失意中死去。

真是造化弄人！

周昌在接到刘邦的任命时哭泣，莫非是知道任务不可能完成而不舍得离开京师？任赵相时举报陈豨，这本是御史大夫监察百官的职责。周昌这么做难道想让刘邦知道他的能力更适合做御史大夫，想以此调离邯郸而重返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