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在金陵正十二钗中位列第十二,是营缮郎秦业抱养的女子,后嫁入宁国公府,成为了公府嫡孙媳妇。
秦可卿生的风流袅娜,妩媚鲜妍,兼性情平和,行为稳妥,深受贾母疼爱,被贾母视为重孙媳妇中第一得意人。在太虚幻境中,秦可卿的判词是“情天情海幻情身”,已经暗示秦可卿是“情”的化身,为此,秦可卿周边的一切,无不与“情”字有关。
在第五回,宝玉与贾母等人赏梅时午困,秦可卿将其带至自己房间时,未进屋已闻得一股甜香,不觉眼饧骨软。及进屋后又见那摆设装饰奢靡香艳,不免浮想联翩,在这短短的午睡期间,宝玉神游太虚幻境,并在梦中与一个神似秦可卿的女子共试了警幻仙子所训之事,完成了成人礼。宝玉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进了秦可卿屋子都会动情,更何况其他?
所以,贾珍会和秦可卿发生不才之事,也就不足为怪了。
《红楼梦》里,读者对秦可卿与公公贾珍的私情的关注,一点不亚于宝黛之恋以及钗黛之争。虽然文中没有直接描述二人如何狎昵,但从各处细节都能窥见一二的,譬如秦可卿莫名其妙病倒,经期两个月没来,而贾珍这个做公公的却明显关心过度;当然,最明显的莫过于秦可卿死后,贾珍如丧考妣,拄着拐杖痛哭流涕,状似“杖期夫”,直呼“长房之内灭绝无人”,将贾蓉一笔勾倒。为了儿媳的丧事宁愿“倾尽所有”,不伦不类,令人侧目。
当然,在秦可卿死前,贾珍与秦可卿的丑事早在宁府不胫而走,下人们心知肚明,只是心照不宣罢了。谁料,这个秘密却被胆大的焦大抖了个干净。
在第七回,因为不满管家派的差事,焦大仗着醉意便撒起泼来,将宁府的子孙骂了个遍,文中写道:
焦大越发连贾珍都说出来,乱嚷乱叫说:“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这段话中,明确写到焦大骂的是贾珍,而宁府中,仅有贾珍和秦可卿一对公媳,故“爬灰”非骂贾珍莫属。然而在此之前,贾蓉夫妇还一起出面邀请凤姐来宁府做客,又在秦可卿说出秦钟时,插嘴称秦钟腼腆,言语间有对小舅子的宠护,在凤姐啐骂后方笑嘻嘻将秦钟带出来。更有后来秦钟能进贾家学堂,必定少不了贾蓉的助力。贾蓉对秦钟这个小舅子,似乎没看出什么怠慢和冷落,那么贾蓉难道不知道妻子与父亲的不伦之事吗?为何还能心无芥蒂地对待秦可卿的娘家人呢?
其实,关于秦可卿的与贾珍的丑事,贾蓉早就有所耳闻了,所以文中未有过这一对夫妇交流的描写,连眼神交流都没有,而在焦大醉骂后,文中写道:
凤姐和贾蓉等也遥遥闻得,便都假装没听见。
一个“假装”写出了贾蓉对这件丑事早就明了,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而贾蓉为何要假装不知道?因为自小被贾珍训怕了的,譬如在第六回贾蓉跟凤姐借炕屏,凤姐不过故作刁难一下,贾蓉便哀求,称借不得回去要挨父亲的打;而清虚观打醮时,贾蓉因贪图凉快躲在棚下,贾珍见后便命奴才往其脸上吐了唾沫……如此暴力下成长,贾蓉早就习惯了懦弱。所以即便知道父亲与自己的妻子不洁,他也本能地选择了隐忍。然而贾蓉的悲愤,就像四处乱窜的暴风雪,时不时拍打着紧闭的窗门,透进几股冷气来。
焦大醉骂后不久,秦可卿便卧病了,根据脂批“欲速可卿之死,故先有恶奴之凶顽”,秦可卿的病与焦大醉骂有着必然联系,说到底,秦可卿是心病最重,就像尤氏所言“不拘哪里听得一句话,都要度量个三五日”,焦大将自己的丑事大肆散播,秦可卿颜面尽失,借病遮羞不足为奇。而贾蓉在秦可卿卧病期间,不仅不闻不问,还当着秦可卿的面说出了一句话,欲求秦可卿速死之意。
贾在第十回,贾珍为秦可卿请来太医张友士,贾蓉负责引其为秦可卿看病,刚进入居室,贾蓉便急急要把秦可卿病情先说了,张太医却制止了,称先把脉再看说得准不准,这是自信的做法,可见张太医精通病理。贾蓉听后便称高明,紧接着便问:
“就请先生看看脉息,可治不可治?以便家父母放心”
当着病人的面急不可耐问能不能治,已经是不在乎病人的感受了,而这么想了解,不是因为要自己放心,是要家父母放心,贾蓉这个丈夫对秦可卿的情意,丝毫未见,有的仅仅是淡漠。
而待张太医把完脉后,细论一大段病情,又开了药方,贾蓉皆未发言,自始至终只有两个问题,“这病与性命终究有妨无妨?”、“先生看着脉息,还治得不治得?”。连发三个问题,总结起来就是“秦可卿什么时候死”!贾蓉对秦可卿的恨意,于斯可见一斑。
细想贾蓉也真是可悲得紧,明明知道父亲与妻子的丑事,还要强装不知,连奴才骂到鼻子眼,犹是置若罔闻,只有在秦可卿卧病时,盼望她早点死去,是为了解恨,也是为了那耻辱,能早点离去。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