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不管是不是“佛口蛇心”,她还是总愿意做出一副很慈悲的样子来。比如金钏儿死了,她又是赏衣服,又是赏银子,又是把玉钏儿的工资翻了一倍;比如芳官等被撵了,出家的时候,王夫人还是赏了她们一些东西。更何况,相对于贾府的奢靡,一个丫头的几件衣服,也实在算不了什么。
那么,一贯“慈悲”的王夫人,为何会对晴雯如此刻薄,甚至于连她自己的衣服,都不允许带出去呢?《红楼梦》中一贯有“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写作手法,在晴雯的衣服问题上,其实在前文也有相对应的内容。
第三十七回,贾宝玉应探春之约,到秋爽斋商议诗社之事。怡红院的丫头们聚在一起做针线,因袭人要与史湘云送东西去,众人谈起房里的一对联珠瓶,秋纹说一对联珠瓶给老太太、太太送桂花了,当送到王夫人房里时,王夫人正在找年轻时穿的衣裳,不知道给哪一个,一见花儿,喜的眉开眼笑,现成的衣服就赏了秋纹两件。
晴雯笑道:“呸,没见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人,挑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有脸呢!……要是我,我就不要,若是给别人剩下的给我,也罢了,一样这屋里的人,难道谁比谁高贵些?把好的给她,剩下的才给我,我宁可不要,冲撞了太太,我也不受这口软气!”秋纹道:“……哪怕是给这屋里的狗剩下的,我只领太太的恩典,也不犯管别的事。”袭人道:“你们这起烂了嘴的,得了空就拿我取笑打牙儿,一个个不知怎么死呢!”
王夫人撵晴雯,其实经历了一个巨大的转变,最初,她说要回了老太太,再撵。几天之后,却态度大变,不仅立刻要撵了出去,还给了晴雯最严厉的惩罚。如果您一定要认为,在这几天之内,王夫人没有把袭人叫过来了解情况,未免就忽略了王夫人把袭人提升为“姨娘”的真实用意了。所以,这几天之内,王夫人一定正是因为把袭人叫了过来,了解到怡红院更多详细的内幕,才对晴雯的恨意扩大到了无数倍。
那么,袭人会不会提起当年的衣服事件呢?从王夫人恶狠狠的下令,“只怕她贴身的衣服撂出去,馀者好衣服给好丫头们穿”,可以推断,袭人必定是提起来了当年的事,所以,王夫人才会有此命令——你不是不稀罕我的衣服吗?你现在的哪件衣服不是我的?不稀罕就不要带出去!而袭人的那句“一个个不知怎么死呢”,也成了晴雯最终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