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屈原沉江
屈原沉江by云也退
屈原独自往汨罗江边走去。江边一个船夫看到，问道：“三闾大夫意欲何往？”屈原心想：船夫也看出我心情不好，不由叹了一口气。船夫又问：“公意欲何往？”屈原挺身回答：“我是抑郁了，请你不要反复讲。”船夫沉吟了一下，眼见水边芦荻滔滔，水浪击打着岸边，像是觊觎着这些植物，想要吞没它们，而芦荻也就随之倒伏，作示弱感。船夫遂对屈原说：“公看这些芦苇，虽是草木，可也知道屈尊折节，不与大力的江水争斗。我在这江上撑船多年，比谁都知道它的习性，只可顺其势，不宜逆之。有时江水兴起时把我冲得晕头转向，可当水静下来，我还是站在船头，先鞠上一躬，谢它的活我命之恩。”屈原摇摇头，他厌烦了这一套说教。船夫又耐心劝道：“公姓屈名平，焉能不懂这其中的道理？你若先屈了，表示自贬，对方才会请你平身。你保全了人的面子，人自会让你舒服。你若硬杠，却是真的难保自己了。”————屈原轻轻唾了一口在路边：“怀王不听我忠言，自己落得个身死秦地，此冤仇我看不见能报了的时日，情愿去死。”“公乃为此抑郁？”船夫抬眉问，斗笠朝后掀起，露出一个宽阔的脑门。渔父轻声说：“公随身所佩之剑，可是爱物？”屈原的嗓音立时高亢起来：“那是自然，你没念过我的诗吗？‘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船夫说：“公若乘我船时，长铗落水，公会怨我撑船不力，还是会怨这江水不稳？”屈原诚实地说：“恐怕是前者。”船夫笑道：“因为怨江水无用，是吗？而我就在你眼前，你可以责问我、羞辱我的不专业。”这番话过后，屈原似有所悟。他面色和缓下来，招呼船夫：“立刻撑船！渡我过江！”船夫见自己说服了屈原，心中快慰，也免了屈原船费。屈原坐在船边，当船渐渐来到江心，忽然嗵的一声，船夫回头一看，只见屈原缓缓站起身来，他的剑匣是空空的，在腰间晃荡。“您这是……”船夫愕然，“您的剑……”屈原静静地点着头，一手扶胸，似乎在抑制心中的什么情绪。“莫急，莫急，”他说，“听君一席话，现在我想试炼下我自己，看我能否在经历了最致命的创伤后依然制怒制怨。”“唉，”船夫叹了一声，手中的桨橹不由停了下来。“我乃乡间野叟，刚才一番戏言，不知大夫如此律己，教我怎不懊丧。可惜了这把好剑啊！”————一恍惚之间，他看见屈原从怀中噌的掏出一柄小刀。他大惊失色：“不可啊！大夫乃国家重器，万万不可寻短！”正要跨步上前去制止，却见屈原用刀在船舷上使劲地划刻起来。船夫心中莫名。只听屈原缓缓而言：“我自觉尚无法完全释怀，便思得一个折中之法：我丧失了命中最宝贵之物，可以做到不怨人不恨己，但是，我还是想自去寻我的宝剑。现在开船吧，等到了对岸，我就从这个记号的地方下水去寻。”“可是……”船夫说，“这里离对岸还有至少百丈之遥啊！再说您这体格也……”“无妨，”屈原沉吟道：“吾将上下而求索。”“好吧，”船夫说。他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交叉了一下，扬了一扬眉毛。屈原问：“这是何意？”“我们船家的习惯，叫做‘江心比心’，每到江心，要对乘客做这个手势，祝他之后的路途顺利。”————屈原捻髯，不再说话了。当船靠岸时，屈原缓缓解衣，只穿短衫短裤。船夫心中忧虑，反复叮嘱道：“我楚地河汊纵横，备不住常有乘船丢剑的，公下水后若寻不得自己的剑，看到有别人丢的差不多的，捡一把回来也罢。”屈原谢过，船夫还想关照什么，屈原却转身跃入了江中。船夫跪下来，在屈原跳下去的地方也做了个记号。欢迎访问由我主持的《作家酒馆》at看理想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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