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战死后，为何不葬在故乡富春，而是决定葬在曲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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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瀛洲海客

在孙氏割据江东的早期阶段，吴郡下辖的曲阿县总是惹人注目。汉孝献帝兴平元年（194），宗室出身的刘繇被朝廷任命为扬州刺史，但因为扬州治所——位于江北的寿春郡为袁术所据，刘繇不得不前往江东，并在吴景、孙贲的支持下移治曲阿。

吴景、孙贲为孙策舅、兄，身上带有“袁术部曲”的标签。因此，刘繇立足江东后，又将他们驱逐，由此引发了孙策与他的曲阿之战。到了小说《三国演义》中，太史慈麾下一曲阿小将，还创下了独挡孙策麾下十二虎骑的惊人战绩，这就再次加深了人们对于曲阿的印象。

巧合的是，孙坚战死后，其子孙策收其尸骸，亦是将其葬在了曲阿（后迁葬吴县）。这不得不令人疑惑：按照汉代“落叶归根”的风俗，人在外乡去世后，应迁回家乡安葬。孙坚是吴郡富春人氏，理当葬在富春，那孙策为何又要将其父安葬在曲阿呢？

一、吴郡都尉许贡的阻挠

众所周知，吴郡太守许贡与孙氏家族积怨颇深。孙策平定江东后，许贡意图颠覆孙策的统治，遂与北方的曹操暗通曲款；后值事败，为孙策所杀。但许贡门客与其好友许昭为了给他报仇，又暗中联系严白虎余党，趁孙策打猎之时将其刺杀。

孙坚去世于初平二年（191），此时许贡虽然不是吴郡太守，但也是执掌兵权的吴郡都尉，算是大权在握的“二把手”。因此，一旦他对孙策等人多有阻挠，孙策自然就无法返回吴郡富春安葬父亲。但这个时候的许贡，有必要拦截未成气候的孙策吗？

答案是肯定的。许贡是外来名士，避难来到扬土，何以能执掌一郡兵马？这显然离不开好友许昭的帮助。孙策说过：“许昭有义於旧君（即盛宪），有诚於故友（即严白虎）。”盛宪是当时的吴郡太守，为官方人物；严白虎则是山越宗部的渠帅之一，在地方上颇有势力，许昭与此二人交好，可谓通吃“黑白两道”。又据《三国志·许靖传》记载：“吴郡都尉（许贡）、会稽太守王朗素与靖有旧。”在好友（亦可能是同族）许昭的帮助下，许贡得到了当地豪强严白虎的支持，得以在吴郡站稳脚跟。

由此可见，许贡是典型的“外转本”，即外来人士在当地豪强的帮助下，成功割据地方。因此，许贡自然要与严白虎等江东豪强站在同一阵营；或者说，许贡也是代表本土豪强利益的话事人。

孙坚骁勇善战，孙策携其旧部渡江而来，犹如猛虎出笼，许贡等人不得不防，故而他们阻挠孙策返回家乡，也在情理之中。这是其中一个方面；而另一个方面是，袁术也未必想看到孙策返回富春。

二、背后若隐若现的袁术

许贡、严白虎等人是否与袁术有往来？没有直接记载。但以山越渠帅为线索，不难看出他们与吴郡长官、袁术之间的密切联系。

下邳陈氏与汝南袁氏有旧。袁术横跨江淮地区，下邳陈登的族叔陈瑀曾前往投奔，并在后者的默许下占领吴郡。据《三国志·朱然传》记载：“是时下邳陈瑀自号吴郡太守，住海西，与强族严白虎交通。”陈瑀是外来名士，他能立足吴郡，多亏当地强族严白虎的支持。且值得注意的是，以严白虎为代表的山越渠帅，始终与袁术有往来。最有力的一个证据，就是后者曾暗中勾连“丹杨宗帅陵阳祖郎等，使激动山越，大合众，图共攻策”。

陈瑀退走下邳后，吴郡太守由盛宪担任；但没过多久，他就“因病离任”，将太守之位让给了执掌兵马的吴郡都尉许贡。后来，许贡被孙策击败后，其第一反应也是投奔严白虎。这些巧合让人意识到：袁术虽然没有渡江，却仍在江东拥有不小的影响力，以至于他能在远处遥控吴郡太守的人选。

许贡阻挠孙策，的确对袁术有利，因为袁术也不并希望孙策能趁势返回自己的家乡富春。原因很简单，若孙策在家乡成功招募到了一批子弟兵，远在江北的袁术也未必就能控制得了这头出笼的猛虎。

三、出于战略规划的需要

孙策在接到亡父遗骸后，直接将其葬在了曲阿（今丹阳市）。且在办完丧事后，孙策也没有返回富春，而是前往江都（今扬州市），趁机结交豪杰，并重新联络上了孙坚旧部或其他亲朋好友。孙策为何要这么做呢？

‎早在渡江之前，名士张纮便为孙策提出了首个战略规划。据《三国志孙策传》注引《吴历》记载：“今君绍先侯之轨，有骁武之名，若投丹杨，收兵吴会，则荆、扬可一，雠敌可报。”张纮提到的丹阳、吴郡、会稽，正是江东孙氏早期割据江东的主要根据地。

据《三国志·诸葛恪传》记载：“丹杨地势险阻……山谷万重……山出铜铁，自铸甲兵。俗好武习战，高尚气力，其升山赴险，抵突丛棘，若鱼之走渊，猿狖之腾木也。”东汉以来，丹阳（杨）郡便已是著名的“精兵之地”了，曹操、刘备皆曾来此募兵。因此，东吴执掌军权的巨头，前期如徐琨、吴景，后期如吕范、诸葛恪等人，皆曾出任过丹阳郡太守。

与之相比，吴郡、会稽的地位有过之而无不及。君不见，吴郡四姓（顾、陆、朱、张）与会稽四姓（虞、魏、孔、谢）等江东大族，不仅是孙吴完成“江东化”的必要保障，也一度支撑起了南方六朝（东吴、东晋、南朝宋、齐、梁、陈）的半壁江山。可以说，吴郡、会稽大族便支撑起了江东政权的文官体系。

回过头再看曲阿。此地位于长江下游南岸，为太湖流域西侧平原，农业较为发达；再加上它地处长江运河交汇处，为南北要冲之地，拥有出色的交通条件。可见，这里很适合当成一处落脚地，供孙氏一族发展。孙策日后攻略江东的重要一步，就是在曲阿之战中大败扬州牧刘繇，从而有了“东据吴会”的资本。

又据《三国志·诸葛瑾传》记载：“值孙策卒，孙权姊婿曲阿弘咨见而异之，荐之於权。”孙坚长女、孙策之姊曾嫁给了曲阿人弘咨。有这个条件，说明孙策将父亲安葬在曲阿时，心中早已有了计较。一方面，孙坚葬在曲阿，有弘咨等人照看，不必担忧；另一方面，孙策已把曲阿当成了一个重要据点，留待日后经营。

参考资料：

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

田余庆：《秦汉魏晋史探微》

宋杰：《三国军事地理与攻防战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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