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封是刘备的长子。按古人“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规矩,刘封应是刘备衣钵当之无愧的继承者。但刘封只是刘备的养子,并不是刘备的亲生子 。史载:
“刘封者,本罗侯寇氏之子,长沙刘氏之甥也。先主至荆州,以未有继嗣,养封为子”。
刘封原本不姓刘,而是姓寇,本名不详。刘封是荆州罗侯(刘表所封)寇氏之子,长沙大姓刘氏的外甥,亦属货真价实豪门子弟 。当初刘备与曹操交恶,在北方无法立足,遂南下依附荆州刺史刘表,彼时的刘备尚无子嗣,见罗侯寇氏子(后来的刘封)生得聪明伶俐,活泼好动,非常喜爱,就把他收为养子,并改名刘封。
刘封随养父刘备在军中长大,自幼练习骑射击刺 ,到20余岁时,已练就一身好武艺,膂力过人,能骑善射, 作战时冲锋陷阵,剽悍勇猛,屡立战功。《三国志·蜀书·刘封传》记载:
“及先主入蜀,自葭萌还攻刘璋,时封年二十馀,有武艺,气力过人,将兵俱与诸葛亮、张飞等溯流西上,所在战克。益州既定,以封为副军中郎将 ”。
刘备入蜀时,从葭萌关回来进攻成都时急需援兵,当时刘封20来岁,有武艺,有勇力,所以随诸葛亮、张飞等率军溯江西援,沿途攻城拔寨,势如破竹。刘备袭夺益州(又称蜀,今四川)后论功行赏,封养子刘封为副军中郎将。
此时的刘封,年轻有为,春风得意,前途一片光明。可仅仅十多年后,他却被养父刘备赐死了。
历史小说《三国演义》把刘封之死的原因归咎于他在关羽兵陷绝境、穷途末路时拒绝发兵相救,导致关羽被吴军擒杀,荆州丢失。刘封逃回成都后,刘备为了严肃法纪,同时为抑恶扬善,遂大义灭亲, 忍痛将刘封赐死。 这种说法比较感情化,并非历史事实。
信史《三国志》对于刘封之死则描述得较为理性,同时也相对客观:
“先主责封之侵凌达,又不救羽。诸葛亮虑封刚猛,恐易世之后终难制御,劝先主因此除之。于是赐封死,使自裁”。
彼时刘备责怪刘封欺凌房陵守将孟达,将孟达逼反投奔曹魏去了。荆州之战时,关羽遭吴军偷袭,窜逃麦城,驻守上庸的刘封拒不发兵救援走投无路的关羽,坐视关羽败死。而诸葛亮则想得更深一些,他考虑到刘封性格桀骜不驯,又勇猛过人,担心刘备百年后刘禅驾驭不住他,于是力劝刘备借机除掉刘封。刘备考虑来考虑去,最终还是采纳了诸葛亮之建议,狠心逼刘封自尽了。
当年关羽围攻襄樊和之后受困于麦城时,副军将军刘封、宜都太守孟达正屯兵驻守房陵、上庸等地,兵陷绝境的关羽几次派信使要刘封、孟达发兵配合与救援,刘、孟均以“山郡初附,人心未定”为托词加以拒绝,一直拖延不去。关羽的覆亡,荆州的易手,刘封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先主恨之”。况且刘封还仗势“侵凌”孟达,而刘璋旧将孟达正率军控制汉中以东三郡重地,正是刘封依势欺人的短视促使孟达献东三郡投降曹魏。刘封又疏忽大意,在西城太守申仪叛降曹魏后,只身败逃回成都,上庸太守申耽也献郡降魏了。因此,三郡的丢失,刘封负有主要责任。
孟达和申耽、申仪兄弟叛蜀降魏时,房陵、上庸、西城三郡全都改旗易帜,纷纷叛降,而负有监军之责的刘封对此毫无防范,事件发生后又没有任何动作。或许正因为如此,诸葛亮怀疑刘封与孟达早有勾结,已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或默契。
至于不救关羽,则要另当别论。彼时,正大举围攻樊城的关羽身后突遭吴军偷袭,被迫撤围逃往麦城。吴军将关羽团团围困于小小麦城,军事经验丰富的吕蒙、 陆逊等人为了防止驻守东三郡的蜀军来援,肯定会层层设防,以阻击蜀汉布防在房陵、上庸一线的援军前来营救关羽。长江三峡一带山环水绕,地势奇险,受逼仄崎岖地形限制,不利于大兵团展开作战,用兵空间极其有限,援军极易遭到敌军伏击,加上刘封、孟达兵力有限(撑死不超过万人),内部人心不稳(申耽、申仪暗中谋划降魏),且东三郡离麦城山遥水远(200余里),以当时的交通、通信条件很难及时赶到 ,假如刘封、孟达愿意出军救援,不但救不出关羽,或许还要牺牲更多将士的性命。
由此可见,刘备赐死刘封的主因并非他不救关羽。对刘封构成死亡威胁直接原因的正是诸葛亮的那句进言:“恐易世难制” !正是诸葛亮的这句话刺中了刘备心中的隐忧,使正举棋不定的他动了杀机。“易世难制” 说的是刘备死后刘禅肯定控制不住性格刚猛的刘封,控制不住刘封则控制不住局势,那样后果就严重了。
自古帝王最头痛的就是立储之事,为了防止自己死后诸子争位,相互倾轧,帝王们在世时既要选择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又要给接班人营造一个平稳的治理环境,这样才能保证政权平稳过渡,基业长青。刘封面对的情况则有些特殊。首先他是养子。刘备收养刘封后连生三子:刘禅、刘理、刘永。按“有嫡立嫡 ” 的封建伦理,在刘备已有亲儿子的情况下,刘封已经无缘太子之位了。既然如此,诸葛亮为何非要置刘封于死地呢?刘备虽然有嫡长子刘禅,但对子嗣继承问题仍有顾虑,或许他对资质平庸的刘禅能不能控制住局势很是担忧,而刘封的综合能力又远超刘禅,对此他亦心知肚明,诸葛亮正是利用刘备这种难以明说的复杂心思,才在刘备犹豫不决之时乘机进言,撺掇他除掉比刘禅更有能力的刘封。
还有一个原因:彼时的刘备也迫切需要有人替他承担起导致关羽败亡、失掉荆州的重大责任。荆州之战并非关羽一时兴起的偶然事件,而是刘备亲自策划并发动的,目的是具体贯彻执行诸葛亮在《 隆中对》中制定的战略、战术方针。荆州战役的失败导致刚刚立国的蜀汉遭遇重挫,国力大损,刘备势力的首将关羽战死,最要命的是战略要地荆州全部姓了孙,使诸葛亮的北伐中原计划大打折扣,他实在难以向国人交代,当时刘备的个人威信也受到损害,或已降至最低点。面对将士质疑,人心涣散,队伍难带的艰难局面,刘备亟需找个人来替自己挡箭,同时为自己担责,以平息公众对自己领导无方而产生的不满与怨愤情绪。
刘封、孟达在劫难逃。他俩驻军之地房陵、上庸和关羽的地理位置距离最近,也就“名正言顺”地担上了拒不发兵救援关羽的罪责。
孟达毕竟年长,政治经验丰富,嗅觉灵敏,他似乎早就看清了刘备的诡谲心思,于是果断率4000部曲献郡叛降曹魏。 而年轻的刘封则对自己的危险处境懵然无知,更没有丝毫防范意识,又仗恃自己的特殊身份,在兵败失地后竟逃回成都,所以落得个被养父赐死的可悲下场,其血的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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