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贺拔岳，我是关陇集团的第一任大佬

风吹拂着我的脸，轻柔的风中夹杂着许些嘈杂。

此时在我面前的是乌泱泱的敌军，连绵数里，似无穷无尽。我能感觉到对方铁骑向我冲来时那种地动山摇的震撼。

敌人数倍于我。

环顾四周，宇文泰、李虎、赵贵、侯莫陈崇、寇洛……这些都是随着我出生入死兄弟。我沉着声说道：“兄弟们，此战敌众我寡，胜负难知。如有害怕者，现在就走，我绝不计较。如愿跟随与我，胜了，我必保大家的荣华富贵。败了，我和大家同穴而葬，待到下面相聚，你我兄弟再一同快活喝酒。”

“我们跟着将军不就是因为相信将军能带领我们打胜战嘛。现在我们掉头走了，不就是将到手的富贵拱手让人了嘛。将军，我们要走就一起走，你向前，我们绝不退后。”宇文泰第一个应道。

李虎看着前方的来势汹汹赤水蜀笑道：“哈哈哈，兄弟们，你们看，这么大的军功火急火燎要送到爷爷手上，爷爷我怎么可能不要呢。要是放走了，我就是这个……”李虎用手比划了一个王八。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嬉笑。

我见众人并无胆怯之色，接着说：“众将官，依计行事。宇文泰，你带领五百人列阵阻挡对方骑兵，只顶对方骑兵一次冲杀即可撤退。李虎带领三百弓箭手，在埋伏在山腰，掩护宇文泰撤走。其余兄弟随我埋伏在山侧，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不久之后，宇文泰有条不紊得引着赤水蜀进入了埋伏圈，我已时机成熟高呼一声：“杀！”

随之山谷内杀声四起，漫天遍野。赤水蜀只是一群流寇，平时哪见过如此场景，顿时被杀个措手不及，仓皇而逃。此一战，仅军马就缴获两千匹，军资无数。

看着满地的狼藉，和兄弟们胜战后愉快的笑容，我陷入了沉思。

我叫贺拔岳，字阿斗泥，南北朝北魏人士。看我的名字就知道，我不是汉人，我是敕勒族人。我为什么要和这些蜀人为敌？那就听我从头把这个故事说来。

我的祖父贺拔尔头，在北魏献文帝时期，因对抗柔然有功，被赐爵位龙城男。祖父过逝后，父亲贺拔度拔就继承了这个爵位。

当时北魏为了抵御柔然建立了北方六镇，我父亲就带着我们三兄弟去了六镇之一的武川镇。由于我父亲有着贵族头衔，所以在武川还是相当有分量的，不久就我们贺拔家族就成为武川镇里的最强势力。

在武川的日子简单而快乐，我们结识了很多豪杰，宇文泰、李虎、赵贵等等当时都是我的好兄弟，铁哥们。

可惜好景不长，在孝文帝全盘汉化，迁都洛阳之后，破六韩拔陵领导发起了六镇起义。我父亲带着我和贺拔允、贺拔胜，组织宇文肱、舆珍、念贤、乙弗库根、尉迟真檀等其他武川豪杰，抵抗起义军。

杀了卫可瓌后，父亲命我们三兄弟前往朔州讨救兵。可是不等我们回武川，便得到父亲战死身亡的消息。武川群豪们也四散逃去。

之后起义军鲜于阿胡率军攻打恒州，恒州内有奸细，里外合应之下，恒州城破。在突围时我和兄弟失散。我和大哥贺拔允投靠了当时最强悍的契胡酋长尔朱荣。而二哥贺拔胜投靠了肆州刺史尉庆宾。

六镇起义被平定之后，尉庆宾开始对势力强大的尔朱荣有了厌恶之心，两人交恶。尔朱荣发兵攻打尉庆宾，尉庆宾不敌，我兄长贺拔胜以降将身份投靠了尔朱荣。至此，我们三兄弟才得以团聚。

也许是我们三兄弟投靠尔朱荣比较早，尔朱荣对我们三个非常看重，尤其是性格直爽，武艺超群的二哥贺拔胜，尔朱荣更是对他信任有加，并委以重任。在抗衡杜洛周义军、葛荣义军时，尔朱荣派二哥镇守军事要地井陉。二哥也不负众望，仅以五千步骑，出色地完成任务。

我是弟兄三人中年纪最小的，论武艺、名望都远不及大哥、二哥。虽然我很早就同大哥一起投奔尔朱荣，但是比起二哥，尔朱荣对我的信任还是少了那么一丢丢。不过可能因为我也是贺拔氏的关系，尔朱荣还是给了我“高官”，因此我让也有机会参与军府内级别较高的会议。

之后我的军事谋略上的才能逐渐地显现出来了，尔朱荣对我也另眼相看，进攻洛阳时，在总兵力只有一万的情况下，分给了我二千，并且还任命我为先锋。这地位，这荣耀，啧啧，爽。

攻陷了洛阳后，尔朱荣居然把胡太后和幼帝元钊，北魏诸王元雍、元钦、元邵、元子正等全部杀害，连带来杀了王公百官两千多人。

本来杀也就杀了，再立一个元家的人当皇帝好了。谁知道，这天杀的高欢居然跳出来怂恿尔朱荣自己当皇帝。这是要改朝换代啊。更要命的是，尔朱荣居然心动了，还问我这样行不行？

行不行？当然不行，当初我们就是为了“清君侧”，高举“讨逆”的旗帜来洛阳的。现在杀了那么多人，你厚着脸皮说他们是“逆”，别人畏惧你的势力，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你要是现在自立当皇帝，信不信立刻就成为众矢之的？别说元氏和北魏这里会闹事，南梁肯定也不会闲着，到时候腹背受敌，看你怎么应付。

于是我不得不对尔朱荣说：“将军首举义兵，志在铲除奸逆，大功还未告成，便急于称帝，恐怕很快就会招来灾祸，未见其福。现在清除逆贼，正是拉拢人心的最好时机。”

尔朱荣虽然性格冲动，政治头脑差了点，但毕竟不是傻子，一听我这话就明白过来了，果断放弃了自立的念头。不过我通过这件事，我敏锐地察觉出高欢的意图。“这家伙真是卑鄙，以在六镇之事，就喜欢耍一些见不得台面的手段，伎俩。现在又怂恿尔朱荣自立称帝，其心有异啊，应该尽早除掉。”于是我进一步向尔朱荣进言，要求诛杀高欢，以谢天下，毕竟杀了元氏怎么多人，总得有人背这个锅嘛。

可是尔朱荣太过于刚愎自用，并不在意高欢有没有二心，再加上跟随高欢怀朔系的将领们的求请。高欢不仅一点事没有，还以定策之功，被封为铜鞮伯。这就整得我很尴尬了，目的没有达成不算，还得罪了怀朔系的人，更何况，高欢还是个小人。

不久之后，我发觉尔朱荣远来远疏远我了。二哥告诉我，这都是高欢在背后捣得鬼。

听到这消息，我竟然有些错愕。错愕的不是高欢在背后捣鬼，我只是惊讶，我原以为凭我们贺拔氏在尔朱荣集团的地位，凭尔朱荣对大哥、二哥的器重。高欢的怀朔集团是绝对不可能动摇我的。可是我还是小看了高欢，没想到的是怀朔集团在尔朱氏集团里的根系已经发展到如此庞大的地步了。

葛荣，出身怀朔，火并了杜洛周之后，成为了河北起义军新的首领，号称拥兵百万（实际三十万），剑指洛阳。尔朱荣先派出高欢离间了葛荣手下七名“王”，以及一万多军士。趁葛荣军心动摇之际，尔朱荣率7000精骑迎敌葛荣十万大军。

高欢、侯景、慕容绍宗、贺拔胜都随尔朱荣出征。我知道要想重新赢回尔朱荣对我的器重，就必须从战场上找回。于是我求二哥，让我随军一起。二哥看了看我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了。

这一场，我冲在军队的第一线，犹如猛虎一样，置生死于度外，尽可能多的击杀敌军。我知道鲜卑人敬重真英雄，我只有不顾生死，才有可能拿回我之前失去的，我才能有资格去对抗高欢。

滏口一战，七千战十万，七千胜十万。由于我作战勇猛，改封平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可是风光才没多久，我就因坐事失去了官爵。

高欢，又是高欢。这个无孔不入的卑鄙小人，勾结刘贵、司马子如，并买通了尔朱荣身边的亲信，不断地说我的坏话，挑拨尔朱荣和我之间的关系，导致了我被贬，甚至连最受尔朱荣信任的二哥，地位也被下降。

面对因高欢的挑拨而被罢官，我幡然醒悟一件事：实力，不但要用个人的实力，我还必须像尔朱荣、高欢一样，拥有自己的实力。我们贺拔氏不能只依附在尔朱氏之下。如果有一天尔朱荣倒了怎么办？想必那时候的高欢绝对不会放过我们贺拔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有拥有自己的实力，尽早有一天会因此丢了性命。

等我回过神来，耳边依旧回响着二哥安慰我和咒骂高欢的言语。我笑了笑反过来宽慰二哥说：“二哥，那么生气干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次被贬是你，而不是我呢。”

二哥本就是生性豁达之人，见我没事，便笑着说：“你我兄弟，我当然要替你骂高欢那孙子。”

我也笑着说：“咱贺拔氏要是有高欢那样的孙子，岂不是辱没了贺拔氏的名声。二哥，你也不要替小弟担心，只要还是乱世，尔朱荣肯定会有重新用我的一天。高欢肯定是阻碍不了我们贺拔氏的大业？”

“大业？什么大业？”二哥一脸疑惑地着着我。

我复职的机会很快就来了。就在尔朱荣陷入与葛荣的战争中时，北魏宗室元颢向南梁求救，协同梁将陈庆之攻入了洛阳。

在平定葛荣之后，尔朱荣就把目标对准了元颢。在我大哥、二哥极力的游说后，尔朱荣也确实觉得要对抗陈庆之，我的能力必不可缺，勉强应允了我随军出征。这次我留了个心眼，把郁郁不得志的宇文泰拉入了我的麾下。这是一个小小的试探，也是我建立自己实力基础的第一步。

陈庆之不愧是南梁名将，在绝对实力占下风的情况下，依旧能坚守三天。但最终还是败了。此战中，我表现非常出色，被封为任左光禄大夫、武卫将军。和之前的比，文职左光禄大夫是正二品，而之前的金紫光禄大夫是正三品。武职方面武卫将军是五品，而之前平东将军是正三品。

“文升武降，呵呵，看来这个尔朱荣还不是完全的信任我啊。”我看着封赏，心中不由得冷笑，并且下定决心，必须要培养自己的实力。

在这兵荒马乱的乱世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机会。没过多久，大哥、二哥乐乐呵呵地跑到我的家中对我说：“三弟，尔朱将军这次要派人西征关陇地区的贼军万俟丑奴，你猜，谁会是这次出征的主帅？”

“我？”看着两位兄弟的表情，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果然还是三弟聪明啊，一猜一个准。”二哥豪爽地笑着。

正当我还没回过神来，大哥贺拔允就拍着肩膀对我说：“三弟啊，我知道你之前和高欢有些‘梁子’。大哥劝你一句，大家都是在替尔朱将军做事，就应当同心协心是不是。三弟，你听大哥一句，只要你点个头，大哥替你和高欢摆一桌，算是和解了。你和高欢一笑泯恩仇，也是大丈夫，真英雄的表现，传到后世也是一段佳话啊。”

我侧着头诧异地看着大哥问：“大哥，你觉得高欢是那种会一笑泯恩仇的人？他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三弟，这次你可看走眼了。你可知道，这次推荐你任西征主帅的人是谁？就是高欢啊。你看他已经摆出同你和解的诚意了，你不妨就借这个机会讲和吧。也不要让尔朱将军夹在中间为难了。”

“什么？这个西征主帅是高欢推荐的？”我诧异道。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对，我立刻察觉出一股阴谋的味道。

略微沉思了一会，我转过头对二哥贺拔胜说：“二哥，请你替我向尔朱将军转达一句话。”

“什么话？”

“这次西征，我万万不能为主帅，请尔朱将军在尔朱宗室里挑选一名当主帅，我可为副帅，随同出征。”

“三弟，你这是干吗？把大好的功劳拱手让人？”二哥不解的问。

“两位哥哥，此次西征万俟丑奴。万俟丑奴何许人也？坐拥秦陇之地，实力强劲。而尔朱将军这边，刚与劲敌葛荣打完，接着又去平元颢之乱。虽常胜，但军士疲惫，不得休整。现在又要西征万俟丑奴，胜负不得而知。如我战败，这罪责立刻就会下来。但如我战胜，恐怕这高欢也会在尔朱将军耳边近进谗言。那时我远在天边，如何自辩？”

“三弟你是不是多虑了啊？我看高欢不是那种人。”大哥有些不以为然。

“三人成虎，不得不虑。而且就算不在意高欢，尔朱宗室其他人会不会也因此嫉妒我们贺拔氏获得如此高功，而对我们有所不满呢？大哥，我们毕竟还是依附在尔朱氏的羽翼之下啊。”

二哥在一旁想了想说：“我觉得三弟所虑及是，我这就跟尔朱将军去商议下。想必尔朱将军应该不会反对。”

尔朱荣听到我的提议，觉得我不贪功，并且还为着尔朱宗室着想，很是高兴。于是命他的侄子尔朱天光为征西主帅，我和侯莫陈悦为副。并给以大军一千人（俱为步兵）。

万俟丑奴，曾领兵逼退卢祖迁、伊瓮生。击溃大将萧宝寅、崔延伯所率领的步兵12000余人，精骑8000余人，更是将名将崔延伯击杀，逼得萧宝寅投降。

就这样一个凶狠之人，尔朱荣仅给了1000人就去征讨。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背后会不会又是高欢的主意？

兵力不足，让我头痛了好一阵，我的好友宇文泰察觉出我的心思，神秘兮兮地问我：“将军可是为了兵力而发愁？”

我点了点头。

“将军，这个可是个好时机啊。”

“什么意思？”我有点不解。

“我跟随将军时日也不短了，恕我直言，将军可想久居尔朱氏之下？”

宇文泰这话问得有点胆大了，我侧着脸看着他，不语。

宇文泰见我没回答，竟然继续说了下去：“将军，难道已经忘记莫须有的被贬官之事？如果那天尔朱大将军对将军生了疑心，欲将将军置于死地，将军如何应对？”

我目中寒光一闪，宇文泰是个聪明人，他说的，正是我一直所忧虑的。我淡淡的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应对？”

“将军，”宇文泰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此次西征，虽然兵力不足，但尔朱大将军也是同意在西行路上，自行招募军士、马匹，这难道不是将军扩充自己实力的最好时机吗？”

我笑了，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宇文泰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征西军队，随军参战的30名将领之中，17人出自武川。宇文泰任命为统军，赵贵为别将、刘亮为都督，李虎、侯莫陈崇、寇洛等一批老武川人各有职位。

我相信，这些人，一定会成为我集团的第一批班底。

向西行军，潼关和长安的道路为赤水蜀所阻。虽然我们一路走来，也募集了一些兵马，但连带上之前的1000人，我们大军总共的人数不足2000人。

面对数万的赤水蜀，尔朱天光开始胆怯了，迟迟不敢向前。便派了杨侃先去也赤水蜀交涉，尔朱天光的意思很明确，能不打，就不打。

杨侃出自弘农杨氏，在关内很有点“分量”，并且还非常有想法的提出以高价买赤水蜀的战马。有利在前，尔朱天光觉得赤水蜀应该会卖杨氏一个面子。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赤水蜀竟然完全无视杨侃的提议，这下尔朱天光就有点进退两难了。

大军原本就士气不高，现在又止步不前，久之唯恐生变。此时唯有一场胜战，才能激起我方士气，于是我指着前面的赤水蜀，对尔朱天光说：“这些只不过是一群流寇而已，你就这么犹犹豫豫的，下面我们还要面对比赤水蜀强大数倍的敌人，还怎么打？索性我们现在就退回去，告诉大将军这仗没法打算了。”

尔朱天光一听我这样讽刺他，也不生气，说道：“你要是这么说，那今天这仗就交给你打了。你行，你上啊。”

“行，我上就我上。”于是我和宇文泰等人稍做谋划，便带着大军来到了潼关。

接下来就是一开头出现的情景。

战胜了赤水蜀之后，接下来就要面对劲敌万俟丑奴。有多少人会战死沙场，又有多少人能活着陪我走下去？夕阳下，我看了看我身边的兄弟们，从他们的信任的眼神中，我终于可以确定了一件事，武川群豪的力量，因为我自己而凝聚起来了。虽然来得有些晚，但总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