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诰幼年曾为杨行密养子,因不容于长子杨渥而被转赐徐温为养子。
杨行密对他异常赏识“知诰俊杰,诸将子皆不及也。”徐温子徐知询数请代徐知诰“执吴政”,徐温道:“汝曹皆不如也。”
诸子中,徐温对徐知诰的评价最高。
史家论杨、徐、李
以“春秋笔法”自任的欧阳修修编《新五代史》,对杨行密大为叹赏,而对徐温、李昪加以贬斥:
“呜呼,盗亦有道,信哉!行密为人,宠爱仁信,能得士心。……于此之时,天下大乱,中国之祸,篡弑相寻,而徐氏父子,区区诈力,裴回三主,不敢轻取,何也?岂其恩威亦有在人者欤?”
与其义父徐温相比,李昪(徐知诰)也有不及。公元921年,李昪已知吴政,而徐温驻镇金陵,遥秉大政。
徐温听说寿州团练使崔太初“苛察失民心,欲征之”。李昇认为不妥,说:“寿州边隅大镇,征之恐为变,不若使之入朝,因留之。”
徐温听了很生气,说:“一崔太初不能制,如他人何?”结果崔太初就征,并未发生事变。胡三省就此发表评论:“徐温权略过知诰。”
然而,也有人持相反的看法:
尝笑诸葛孔明,号称王佐才,然不知地小人单,穷兵不休,两川之人坐是不聊生。忠则忠矣,安所事智?今江南壤毛瘠薄,土泉不深,其人轻狡剽悍,不能耐久,非中国(指北方五代政权)之敌也。自有宇宙以来,未有偏据而动可以成大功者。由是言之,江表五十年间,父不哭子,兄不丧弟,四封之内安恬舒嬉;虽流离侨寓之人亦获安堵,弗天弗横,以得及真人之期。吁!烈祖(李昪庙号)为有大造于斯土也,明矣!”
这是比较客观的议论,站在平民的立场上,痛恨唐末以来的混战,造成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希望社会安定,生活和平。
发迹
唐末天下丧乱,王仙芝、黄巢大起义之后,唐朝中央政权更加衰弱,地方藩镇再也不分什么河朔割据型、中原防遏型、西北御边型、东南财源型。
诸镇各占一方,混战不已,所谓“唐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大并小、强凌弱,造成中原大地“白骨蔽地,荆棘弥望”。
一个人的成长、抱负及其所完成的业绩,都要受到他本人所处的社会环境的制约。李昪出身平常,后来能“受吴禅”,乃时势所使然。
李昪生于唐文德元年(889年)十二月,正是黄巢大起义之后,李昪的父母就是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混战中双亡,他从家乡徐州流落到泗州、濠州一带。
乾宁二年(895年)杨行密攻占濠州,军士俘虏生口,获年仅七岁的孤儿李昪,杨行密喜爱,便养以为子。但长子杨渥不能相容,杨行密不得已,把李昪送给手下大将徐温为养子,取名徐知诰。
“知诰事温,勤孝过于诸子。尝得罪于温,温笞而逐之;及归,知诰迎拜于门。温问:‘何故犹在此?’知诰对曰:‘人子舍父母将何之!父怒而归母,人情之常也。’温以是益爱之。”
李昪深知自己的身份,极为勤谨。
徐温性格暴躁、家务繁琐、李昪代他处理家务,人际关系的复杂磨炼了李昪,使他性格柔顺、坚韧、精明,善理繁杂,做事谨慎、细密,使“家人之属且无间言”,从而巩固了他在徐温家中的地位,为以后的发迹打下了基础。
李昪崭露头角,是在徐温执吴政后镇压大将李遇的战事中,以功受昇州刺史。这年是公元912年,李昪时年二十四岁。当时“江淮初定,州县多武夫,务赋敛,为战守。知诰独好学,接礼儒者,能自励为勤俭,以宽仁为政,远近向风,郡政大治。”
徐温镇润州,听闻李昪治理昇州有善政,前往视之,见其府库充实,城壁修整,乃自徙治之;而迁李昪为润州刺史。李昪想求治宣州,徐温不许。
润州的地理位置虽比宣州更为重要,但正因如此,其政治风险也大,且与吴越相邻,时有争战,不及宣州清静安全。“保境安民”这是当时李昪做一个好的地方官的首要任务,然而,他在昇州招延的士人中不少人却不这样想。
他们是想在这四海翻腾的时际保一位真主,打下江山,自己也成为张良、陈平之流,能有从龙之功。洪州人宋齐丘密言于李昪:“三郎骄纵,败在旦夕。润州去广陵(扬州)一水耳,此天授也。”所谓三郎,即徐温的嫡长子徐知训。徐温握重兵镇金陵(昇州),把他留在扬州知吴政。
争位
果如宋齐丘所料,事过一年,即公元918年,徐知训被大将朱谨所杀,朱谨也自杀,扬州城内一片混乱。李昪在润州得知,用宋齐丘策,即日引兵渡江,抚定军府。这时徐温考虑到自己亲生的几个儿子都还年幼,便承认了既成事实,以李昪驻扬州知吴政。
李昪“悉反知训所为,事吴王尽恭,接士大夫以谦,御众以宽,约身以俭。以吴王之命,悉蠲天祐十三年(916年)以前逋税,余俟丰年乃输之。求贤才,纳规谏,除奸猾,杜请托。于是士民翕然归心,虽宿将悍夫无不悦服。”
李昪对自己的政治分量有多重是很清楚的:既不是杨行密起事的“三十六英雄”,也不曾为吴国的开疆拓土立下过汗马功劳,只是依靠义父徐温的权势,也是机遇好,才做上“左仆射参政事”。所以他从不直接触动那些“宿将悍夫”们,而且还要拉拢他们支持自己。
吴顺义七年(927年),马军都指挥使柴再用“戎服入朝,御史弹之,再用不服”。这时官居侍中的李昪就“阳于便殿误通起居,退而自劾”。不明其用意的吴王“优诏不问”,但李昪“固请夺一月俸,由是中外肃然”。
然而,李昪是一个自我保护意识极强的人,他可以全不顾黎民百姓死活,放纵“宿将悍夫”,以确保自己的权位。吴武义二年(920年),“庐江民讼县令受贿”,李昪明知是庐州德胜节度使张崇所使,但“舍大而诘小”,派侍御史知杂事杨廷式前往查办,“欲以威崇”;但事涉徐温作罢。
可是徐温死(927年)后,李昪大权在握,仍放纵这个以征“渠伊钱”和“捋髭钱”臭名昭著的节度使,任其“贪暴不法”;并于吴大和三年(931年)晋爵为清河王,使其“为庐州患者二十余年”。
李昪很清楚,对自己权位最大的潜在威胁还是来自徐温及其亲子。因此,他知吴政后对徐温的孝谨有加无减,以保住义子的身份。这身份对李昪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五代时期义子与亲子享有同等权利,甚至可以继承帝位,如后唐明宗李嗣源、后唐末帝李从珂、后周世宗郭荣。
郭荣
作为养子的李昪(徐知诰),其能力与势力的水涨船高无时不受到徐氏子嗣的戒备猜忌,徐氏智囊人物严可求、骆知祥、徐玠等亦不断进言徐温以亲子剥夺李昪的权势。
李昪事徐温以孝谨著称,侍疾通夕不解带,徐知诰前妻甚至因劳累而早逝 。惟以矫容谄媚,徐知诰才始终深受徐温信任。
徐温亦每谓诸子道:“汝辈事我能如知诰乎?”李昪为了拉拢严可求甚至与他联姻,将女儿嫁予其子严续。
李昪虽想把吴国治理好,但其行事,一旦徐温不赞成,则立即改办。李昪想进用亲吏宋齐丘,但徐温“恶其为人”,以为殿直、军判官。结果,齐丘“浮沉下僚十余年”。
宋齐丘
吴顺义三年(923年),有人告寿州团练使钟泰章“侵市官马”,李昪“欲以法绳诸将,请收泰章治罪。徐温道:“吾非泰章,已死于张颢之手,今日富贵,安可负之!”命李昪为子娶其女以解之。李昪当然遵命照办,这位钟氏女就是以后的南唐中主李璟的光穆皇后,后主李煜的生母。
李昪不仅对徐温孝谨顺从,而且对其亲信如不能除去,则厚结之。吴镇海节度使判官、楚州团练使陈彦谦是徐温的亲信。彦谦“有病,徐知诰恐其遗言及继嗣事,遗之医药金帛,相属于道。”但陈彦谦临终,仍“密留书遗徐温,请以所生子为嗣”。
吴顺义七年(927年),“徐温欲帅诸藩镇入朝,劝吴王称帝,将行,有疾;乃遣徐知询奉表劝进,因留代徐知诰执政。”徐知询到达扬州,李昪顺从,“草表欲求洪州节度使,俟旦上之。是夕,温凶问至,乃止。知询亟归金陵。”徐温的突然死去,徐知询的匆匆归去,才使李昪未去相位;否则他的未来将会是另一种样子。对李昪来说,真是“天授也”!
从此李昪更加清楚地认识到,把他抚养成人又把他推上今天权位的徐氏家族,特别是徐知询已成为他的头号政敌。
他一方面继续实行“保境息民”的内外政策,团结中央和地方官员,加强自己的社会政治地位;另一方面则利用徐温亲子间的不和,扩大其矛盾,争取知询之外的诸子转向自己或保持中立。
李昪在其政治地位比较稳固之后,于吴乾贞三年(929年),用计骗握重兵、居上流的徐知询入朝,剥夺了他的军权,“自是始专吴政”;继之又想鸩杀知询,虽未成,但其幕府皆去;徐知询本来暗懦,“遂绝愿望”,完全离开了政治舞台。而徐温的其他亲子也都承认了李昪对徐温权位的承嗣权。
这样李昪在对徐温亲子的斗争中取得完全胜利,再无内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