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妙玉和邢岫烟是什么关系？

我们知道，林黛玉的一张嘴向来是不饶人的，不过她也有对手，栊翠庵带发修行的妙玉就曾因黛玉尝不出茶水为“五年前梅花上的雪水”所煮而讽刺她是个“大俗人”，弄得黛玉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嘴。

当然了，也不是说妙玉对黛玉特别刻薄，在那些女孩中间，她本身就没有谁特别亲善的；如果有一个，那就是邢岫烟。

一

妙玉和邢岫烟的关系，《红楼梦》第六十三回有邢岫烟的亲口说明，原来她们曾做过十年的隔壁邻居。

那时候，妙玉还在蟠香寺修炼，而邢家因为家境寒素，租赁了那里的房子住，于是“无事到她庙里去做伴”。这十年间，由小女孩长成少女，她们二人一方面是玩伴，另一方面又算师生，因为岫烟所认的字都是妙玉教她的，既是“贫贱之交，又有半师之分”。

后来邢家投亲去了，接着妙玉又因“不合时宜，权势不容”，离开了蟠香寺，两下里分开了。

不料“天缘凑合”，她们又都在贾府相遇了，“旧情竟未易。承他青目，更胜当日”。

比之以前做邻居时，妙玉更看重邢岫烟了。

二

这样看来，妙玉和邢岫烟的关系应该说是很不错。比如宝玉一听岫烟对这段往事的介绍，马上跟她说：“她为人孤癖，不合时宜，万人不入他目。原来他推重姐姐，竟知姐姐不是我们一流的俗人。”

宝玉觉得，妙玉和岫烟都不是他们这样的俗流（不知道他有没有把黛玉包含在内）。

按对话逻辑，邢岫烟似乎应该颔首称是才对，但奇怪的是，邢岫烟却笑着说，“她也未必真心重我”，妙玉看起来与她亲厚，很可能主要是因为有十年邻居、十年“师伴”之谊，并不是交情相契。

这句话并不是妙玉自己说的，不过我觉得岫烟的感受应该是真切的。一般而言，人们容易虚饰一个在别人眼里很不同寻常的人与自己关系好、感情深，借以脸上贴金，而不会刻意否认或者“降档”。

君不见，现实生活中宣称自己与某些有钱有权有名之人关系很好的人不是多了去吗？

但邢岫烟恰恰与他们不一样。

她没有否认宝玉所判断的“姐姐举止言谈，超然如野鹤闲云，原来有本而来”，因为确实，如果没有妙玉传授，她都不认识什么字，就谈不到读书，也就谈不到与妙玉的多年交流，当然也就谈不到形成这种特别的气质。

不过，这还是属于后天塑造或者熏陶，除此之外，还有个人的天性。邢岫烟的天性里，就有恬淡平和的质素。而这个天性，如果一个人是真的“超然如野鹤闲云”，那就会更重要，超过后天的塑造。

也许，妙玉的天性也类于此，但从她在蟠香寺待不下去，可见超然程度是并不那么高的。

再者，也受处境要求的影响。邢岫烟主要是家境寒素，得投亲靠友寄人篱下，但生活仍属一个普通女孩儿的进程，特别是该结婚就结婚，是顺应自然人伦的；而妙玉是带发修行，无疑不能有这样的红尘俗事，但不能有并不意味着不会想啊！

毕竟她是成长中的少女，拥有正常的情和欲。于是，这里就有了想抑制而抑制不住的矛盾。

三

正因如此，岫烟对妙玉并不曾形成多少“崇拜”，而是保留了自己的看法。就说妙玉给宝玉的生日拜帖上落款“槛外人”一事吧，岫烟的观点是：

“他这脾气竟不能改，竟是生成这等放诞诡僻了。从来没见拜帖上下别号的，这可是俗语说的‘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个什么道理。”

“放诞诡僻”并不是肯定之语，因为这里面隐含着一种“刻意”，明明是感情联络，却又刻意要显示距离，岂非太不自然了？反而不伦不类了。

也就是说，邢岫烟明白妙玉对自己并非真心看重，而自己也并非妙玉的“脑残粉”。这里面原因就是一个：她们都“超然”，但邢岫烟源于天性，而妙玉缘于修炼（这也与她们各自的身世相关）。

邢岫烟与妙玉相处，发掘或者深化了她身上的那种超然，使她整个人变得更自然更调和了，使她在与人相处时更能调适自己了；而妙玉，恐怕经常在冲突。

也许我们可以设想，如果她不会有什么我们猜不透的特殊的身世，如果她不需要带发修行，她很可能会特别自然，特别高妙。

但那是她的命运，我们设想不来。所以我们也只能承认岫烟对妙玉的判断的实在性。

当然还得说，邢岫烟尽管对妙玉的言行有保留意见，但她的确很懂她，她指点不知如何回帖的宝玉：

她常说：“古人自汉晋五代唐宋以来皆无好诗，只有两句好，说道：‘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所以他自称‘槛外之人’。又常赞文是庄子的好，故又或称为‘畸人’。他若帖子上是自称‘畸人’的，你就还他个‘世人’．畸人者，他自称是畸零之人，你谦自己乃世中扰扰之人，他便喜了。如今他自称‘槛外之人’，是自谓蹈于铁槛之外了，故你如今只下‘槛内人’，便合了她的心了。

毕竟相处了十年之久，又是半师，岫烟尽管不认同，但懂得妙玉很享受那一种“超然”的感觉，并且是享受别人承认“不如她超然”的感觉。

果不其然，宝玉按岫烟的建议回了帖，还举一反三，“亲自拿了到栊翠庵，只隔门缝儿投进去便回来了”，表示“槛内人”不打扰“槛外人”清修，此举得到了妙玉的欣赏和喜欢。

只不过，妙玉在深感宝玉是个“解人”“知己”之时，恐怕又会加深“超然”的悖论了。

而这，恐怕也正在邢岫烟意料之中呢。

四

说到这里，小结一下邢岫烟和妙玉的关系，我觉得，她们是朋友，但又不是“闺蜜”；岫烟是妙玉的极少可以对话的小伙伴，她们因共同的“超然”而与其他女孩儿不一样，但她们之间的“超然态”又有着明显的不同；也许可以说，她们是“和而不同”的朋友关系吧。

对以上说法，朋友们怎么看呢？欢迎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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