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丽娟在“秦可卿论”上的得与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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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慌了个张
欧丽娟教授在《金陵十五钗》中以两章专论秦可卿，我读了觉得是有得有失，提出了一些有益的分析和观点，也有一些还值得商榷，在深化对秦可卿问题的认识上推进了一步。
一、秦可卿的出身
秦可卿是秦业从养生堂抱来的女婴，故先说其养父。秦业与贾政都在工部上班，现任营缮郎。贾政是皇帝赐了一个主事之衔，令其入部习学，如今升至员外郎（从五品）。按秦业的年龄来看，贾政入部习学时，可能跟的师傅就是秦业，“素与贾家有些瓜葛”或许指的就是这个，未必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明清两代工部都设营缮司，设郎中、员外郎，之下设主事等官吏。从秦业“宦囊羞涩”来看，一则是职位低，薪俸少；二则可能秦业属于技术官僚，不是官，只是吏，油水不多。总之，秦业绝对没有贾政职位高，尤其是贾家是世袭公侯之家，更是秦业没法比的。
所以，欧丽娟教授认为“秦业的官位和贾政同一等级”“秦业是个五品官员”（错把虚拟的营缮郎当作正五品的营缮司主官郎中看了），以及看着守财奴遗下的“三四千两银子”，就认为秦家与贾家是“门当户对的联姻”，这显然是不对的。在这一点上，秦业与刘姥姥是一类的，都是因与贾家“略有些瓜葛”才走近的。再具体看，孙绍祖的爷爷跟贾家，王狗儿祖上（做过小小一个京官）跟王家，都是贪慕人家势利连宗的，秦家跟贾家结亲也是如此，是一层一层相互映照的。
欧教授“从人情事理来推敲”，得出一个最有可能的结论，即“秦可卿根本就是秦业自己的私生女”。根据脂批说“秦业”这个名字的谐音“情孽”，“可见可卿本身应该是秦业在很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中造孽所生！”先送到养生堂，再和一个男婴一起抱回来，用了障眼法和漂白的做法。这个猜想确实大胆劲爆，叫人瞠目结舌。依着后来秦可卿、秦钟的风流，来推断他们的父亲也风流成性。文本和脂批都没有明示，不好妄猜。
但欧教授拿秦可卿与香菱作比，这是有见地的，不仅是他们模样品格相似，我觉得还影射他们的身世经历很像。由此可以推断出，秦可卿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出身不差。只因父母早亡或其他不可抗力因素，才把婴儿的她送到养生堂。然后，经过秦业之手收养，辗转嫁入豪门贾家。亦如甄士隐的千金，被拐，经过薛蟠之手买下，辗转也进入荣国府大观园。这一对比，就是说两个女人的基因即出身是好的，所以才表现出非凡的气质和品格。如果说漂白，也是秦可卿亲生父母做的（是否为废太子隐匿的遗孤，并没有根据），绝不是秦业所为。但秦业早年无儿无女，夫人早亡，后来养女和老来子皆夭亡，这种遭际无法解释，只能感叹，他上辈子造过什么孽，才遭此严厉的报应。欧教授认为是秦家的家教家风出了问题，有道理。
二、秦可卿的优点
秦可卿临终托梦给王熙凤，展示了她的高瞻远瞩和深谋远虑，正如脂批说，宝玉看出秦氏是可继家务的人。这都是暗写和补叙，在秦氏生前，在文本中没有展示出她治家理事的才能。只是通过王熙凤这个治家理事高手，俩人走得近，惺惺相惜，暗示秦可卿也是可齐家的裙钗之一。生前，秦可卿展示最多最充分最成功的是她为人处事的风格，讨大家喜欢，尤其获得贾母首肯。秦氏嫁入贾家，跟元春送进皇家一样，看似风光，八面玲珑，其实一肚子辛酸。秦氏待下人也好，很难得。
三、秦可卿的缺点
欧教授注意到贾瑞撩拨凤姐，与贾珍与秦氏扒灰是一个对子，相互映照。尤其是指出秦可卿致命缺点也是“淫”，是很有见地的。曹雪芹设计的金陵十二钗，几乎没有一个完人，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如黛玉小性儿，宝钗城府太深，元春素乏捷才，探春势利，湘云口无遮拦，妙玉洁癖，迎春懦弱，惜春孤介，凤姐心狠手辣，李纨守财奴。秦可卿也有一个较为隐秘的缺点就是淫。淫，是放纵的意思。也就是说，秦可卿大面上都很好，但私生活不够检点。从她卧室的布置来看，一方面是她欲望需求旺盛的外化，另一方面是贾蓉可能根本就满足不了她，需要外界的刺激，所以才设计情色暗示的私密空间。
欧教授解读《海棠春睡图》是好的，揭示出贾珍、秦氏与贾蓉的关系，亦如唐明皇、杨贵妃（生父早亡，被叔父收养）与前夫寿王李琩的关系，但不充分。李隆基先让杨玉环与寿王离婚，又出家当道姑，漂白以后，才进宫，俩人正大光明地结合。而贾珍跟秦氏、贾蓉显然并没有摊牌，是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是逼奸还是偷情不得而知）。后来被两个丫头撞破（瑞珠、宝珠，是两只眼睛的隐喻），直接冲垮了秦氏的心理防线，不得已选择自缢而亡，有义死的意味，挽回一点做人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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