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电视剧里,乾隆、刘墉、和珅、纪晓岚、福康安这几个人在一起都玩儿得很嗨,但是一看清朝史料和清人笔记,再查一查这些人的生日,就会知道那些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这五个人按辈分属于两代人,福康安更是和珅的死对头,要说他帮着刘墉纪晓岚整和珅,那倒有点可能,让他给和珅当跟班,那得等到十辈子之后。
我们根据史料,可以给这五个人排个顺序,结果1711年出生的乾隆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哥,1720年出生的刘墉可以当老二,1724年出生的纪晓岚可以位列第三,以下的两位就差了一辈儿:1754年出生福康安,虽然比1750年出生的和珅年纪小,但他是乾隆皇帝的内侄、一等忠勇公傅恒之子,眼睛长在脑门上,根本就不会把銮仪卫的“蜡头(打气死风灯的)”和珅放在眼里。
福康安不会跟刘墉纪晓岚一起玩,他父亲傅恒倒是有可能——傅恒虽然贵为国舅,但却平易近人,丝毫没有纨绔习气,《清史稿》给予了傅恒高度评价:“傅恒益谦下,治事不敢自擅。敬礼士大夫,翼后进使尽其才。行军与士卒同甘苦。”
傅恒从乾隆十三年就开始当内阁首辅(保和殿大学士),一直当到乾隆三十五年,这期间他除了带兵打仗,就是与文人墨客诗酒唱和,时任翰林院侍读学士的纪晓岚有“大清第一才子”美誉,自然也是富察家的座上嘉宾——傅恒不姓傅,福康安也不姓福,他们跟孝贤纯皇后一样,都姓富察。
因为经常去傅恒家吃肉(纪晓岚很少喝酒,但吃肉是一绝),就跟福康安有了交集,但他们之间绝对没有矛盾,而且都曾先后找人弹劾过和珅。
咱们今天讲的故事,就是跟乾隆吓唬傅恒和福康安有关:当年福康安被乾隆一句话吓得哆嗦了好几天,纪晓岚得知详情后讲了一个故事,福康安听了不但没有宽心,反而更害怕了——纪晓岚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开玩笑不分场合,有时候会弄得别人下不来台。
《清史稿》对乾隆吓唬傅恒的事情一笔带过,同时代的礼亲王昭梿在《啸亭杂录》中描述得则极为详细,而且还有点搞笑:“一日御门,文忠(傅恒谥号)后至,踉跄而入。侍卫某笑曰:‘相公身肥,故尔喘吁。’上曰:‘岂惟身肥,心亦肥也。’文忠免冠叩首,神气不宁者数日。”
乾隆貌似宽仁,实则刻薄寡恩,经常是一句话说出来,就能把傅恒吓得好几天心神不宁,就连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清朝赵子龙”福康安,也曾被乾隆吓得把花翎抖成了羽毛扇,而且足足抖了一整天。
那是在乾隆五十三年,福康安平台凯旋之后有点嚣张,当时已经是文华殿大学士、三等忠襄伯的和珅趁机捣鬼,打小报告说福康安“军中习奢侈,犒军金币辄巨万,治饷吏承意指,糜滥滋甚”。
福康安常年在外征战,乾隆驾前的第一宠臣已经变成了和珅,这位能人做盐或许不咸,但是做醋那是一做就酸,和珅天添油加醋,乾隆不问青红皂白,把福康安招来就是一通训斥。“福文襄(福康安谥号)承命之下,战栗失色,花翎动摇竟日。”
昭梿不愧是文笔最好的清朝亲王,他的这番描述描述,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乾隆一句话,差点把福康安吓成帕金森。
福康安被吓得哆嗦一整天的时候,纪晓岚已经年过花甲将近古稀,并且荣任左都御史、礼部尚书,不再随便跟人开玩笑了。但是作为富察家两代挚友,纪晓岚听说福康安被吓出毛病,当然也要登门劝解,他的劝解方式,就是给福康安讲故事。
纪晓岚给福康安讲的这个故事,跟《阅微草堂笔记》中的故事有点相似,但不完全一致:为了捕捉野猪,猎人会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投喂饲料,然后从一根立柱开始,逐日增加,慢慢建起围栏,野猪习以为常吃惯了嘴,最后围栏建成,想逃也逃不掉了。
纪晓岚这个故事的本意就是防微杜渐:“心肥为取祸第一事,无故而致非常之福,贪冒者所喜,明哲者所惧也。无故而作非分之想,侥幸者其偶,颠越者其常也。”
本来纪晓岚是以“世叔”的交情来宽慰福康安,没想到福康安听了这个故事之后更害怕了——他想起了父亲傅恒被乾隆斥责“心肥”的故事:“我就是再牛,还能牛过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吗?还能牛过我父亲吗?”
福康安越想越怕,那花翎摇得更厉害了,纪晓岚接着又给他出了一个招儿:“钱文敏(钱维城,与刘墉同岁,乾隆十年状元,官至刑部侍郎,谥文敏)公言:‘与京师人作缘(打交道),斤斤自守,不入陷阱者已幸矣。稍见便宜,必藏机械。’诚哉是言也!”
响鼓不用重锤,聪明人一点就透。福康安听了纪老先生一席话,马上就明白了:纪尚书堪比诸葛亮,他这是让我学荆州的刘琦呀!
福康安心惊胆战之下,知道自己斗不过和珅,也会知道乾隆皇帝翻脸无情:保和殿大学士、军机大臣讷亲的姑姑圣祖朝孝昭仁皇后,被当今圣上赐死了;总管内务府大臣、吏部侍郎高恒的姐姐是皇贵妃,最后不也被抄家问斩了?我这个“皇内侄”早已没了姑姑,现在不走更待何时?再不跑,我就成了那贪吃的野猪了……
于是福康安卷起铺盖离开了京城,他最后的几年,一直在青藏高原带兵作战,同时也是带病作战,一直战斗到了生命最后一息也没敢回到京城:“嘉靖元年,染瘴病作,犹督兵进,五月,卒于军。”
福康安被吓得远离了京城,和珅更加肆无忌惮,但是纪晓岚却没有像规劝福康安那样对给和珅讲故事,而是暗地里使了几个绊子,虽然没有绊倒和珅,但也为和珅日后身死名灭埋下了伏笔——刘墉纪晓岚绝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是和珅的朋友,他们想弄死和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和珅死于贪,傅恒福康安父子因贪被斥,吓得抖成一团,以古为鉴,我们又想起了纪晓岚的一段话:为官之道,首在戒贪戒肥,避祸重于求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