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中,贾琏是一个比较负面的人物。他主要扮演了两个角色:一个是作为王熙凤的丈夫,衬托王熙凤的精明、能干、强势;另一个则是十足的浪荡公子哥,淫荡却不好色,不管香的臭的都弄到屋里来,是一个永远饥饿于肉体行为的下流种子。
在《红楼梦》的性叙事中,贾琏与多姑娘、鲍二老婆偷情,再加上偷娶尤二姐,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情色故事。与之相对应的,则是贾琏的对王熙凤的反感日益加深,甚至恨到了想要打破醋罐子的程度。
此时出现了一个重要问题,贾琏有王熙凤这么漂亮、能干的老婆,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出轨偷情?所谓的家花没有野花香,背后的深层次原因是什么?
事实上,两性关系是人际关系中最隐蔽却又最真实的交往方式,可以反映人际关系最深刻、最本质的一面。曹雪芹之所在《红楼梦》中用那么多笔墨进行性叙事,正是想要揭示隐蔽、真实的两性关系,从而更加深刻地展现生活。
根据《红楼梦》中的相关描写,王熙凤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细眉长眼、皓齿朱唇、纤手修身,面若桃花、容若秋月,身材高挑、穿着华丽、风姿绰约,是一个明艳动人的美女。贾琏则是一位大约二十岁的青年男子,小说中没有对贾琏进行直接的外貌描写,但我们可以通过一些侧面描写判断出他是一个美男子。
在小说的开头部分,贾琏和王熙凤的夫妻关系是比较融洽的。比如第七回中,周瑞家的送宫花恰好碰到贾琏和王熙凤在白天亲密。当时,巧姐的奶妈摇头不语,贾琏则发出放荡的笑声,反映出了贾琏生理方面的强烈需求。
但到了第二十三回,却第一次提到了贾琏和王熙凤之间夫妻生活的不和谐之处。在这个情节中,贾琏告诉凤姐,他昨晚只是想要改变一下方式,但是凤姐却一直扭手扭脚。不难看出,贾琏想以新奇的技巧来提高满意度,却因为风姐的不配合而最终作罢。贾琏当着王熙凤的面提到这一点,无疑是爱发泄心中的不满。
也正因为如此,贾琏在偷情的时候对那些风月场中的女子特别感兴趣。比如多姑娘有天生的奇趣,一经男子挨身,便觉遍身筋骨瘫软,更兼淫态浪言,压倒娼妓。与尤二姐更是百般恩爱,不肖细说。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王熙凤整天为了家庭琐事劳心费神,逞强好胜的性格让她敏感的神经始终处于紧张状态,健康每况愈下,并且患上了严重的妇科疾病。第十九回中,贾元春归省后贾府人人筋疲力尽,而凤姐事多任重,加上本性要强,不肯落人褒贬,就此伏下病根。
第五十五回中,荣国府元宵开夜宴后,王熙凤因操劳过度导致病情加重,复添了下红之症。此再到第七十二回,鸳鸯询问凤姐的病情,平儿道出王熙凤已经患上“血山崩”的事实。在身体不好的情况下,王熙凤当然更难满足贾琏的需求。
可见,理想性爱的缺失导致了贾琏在生理方面备受压抑,这种压抑必须得到释放的途径。因此我们看到,贾琏在与多姑娘偷欢的过程中表现得极为放荡,可谓是丑态毕露。除了生理方面的压抑之外,贾琏在精神方面也备受压抑。
在中国传统社会,一般都是男刚女柔、男强女弱。但贾琏作为封建大家庭中的男性,本应该具有的强势却被王熙凤的光环所掩盖。正如冷子兴所说:谁知自娶了他令夫人之后,到上下无一人不称颂他夫人的,琏爷到退了一射之地。说模样又及标志,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
王熙凤能力非常强,深得贾母的欢心,因此在夫妻关系中表现得非常强势。在封建社会,男性本来有纳妾的权力,《红楼梦》中几乎所有已婚的男主人都是妻妾成群,就连为人正直的贾政身边也有赵姨娘和周姨娘。但王熙凤却剥夺了贾琏纳妾的权力,贾琏的身边除了平儿这个陪房丫头作为侍妾外,再没有其它美妾。后来偷娶的尤二姐,又被王熙凤骗入贾府,最终死于非命。
通过小说中很多细节,我们不难王熙凤一直对贾琏的严加防范。比如第十四回中,林如海去世之后,贾琏陪林黛玉回乡奔丧,王熙凤一再嘱咐小厮:不要让他勾引混账老婆。第二十一回中,贾琏向平儿求欢,平儿的回复是:叫她知道了,又不待见我。贾琏则抱怨道:她防我像防贼的,只许她同男人说话,不许我和女人说话。
再到第六十五回,又通过兴儿之口讲述了王熙凤刚嫁进贾家不久后发生的事情——王熙凤将贾琏身边的两个“通房大丫头”赶走,并强逼贾琏接受自己的陪房大丫头平儿成为侍妾。在现代社会,王熙凤的做法肯定没有问题。
但在当时的社会文化背景中,贾琏无疑会有沉重的心理负担,感觉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伤害,而偷情便成为了缓解这种心理重负的选择。而多姑娘、鲍二家的、尤二姐都是有夫之妇,贾琏之所以有夫之妇特别感兴趣,是因为他在占有那些女人的同时获得了挫败其他男人的满足感。贾琏让她们处于对自己的臣服状态,获得了心灵深处的满足,让尊严丧失带来的压抑得到了释放。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贾琏虽然品行不好,但他并不是坏到骨子里的那种坏,只是一个真实的受压抑的封建社会成年男子。事实上,贾琏是曹雪芹颇费心血塑造的一个人物形象,不是单纯的“非黑即白”的脸谱化人物,而是展现出了人性的多样性和复杂性,立体而丰满。
贾琏的个人能力其实也不差,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评价贾琏:于世路上好机变言谈去得,所以如今只在乃叔政老爷家住着,帮着料理些家务。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贾琏还富有正义感,自己不仗势欺人,对贾雨村为讨好贾赦弄得石呆子家破人亡表示不满,为此还挨了贾赦的揍。在大是大非面前,能够坚持正义。
在第四十八回,平儿为了给贾琏治伤而向薛宝钗求助。当时贾琏因为不忍心,没有利用手段获取他父亲喜欢的古扇子,被父亲责骂之后,贾琏辩解说“为这点小事,坑了人家的家产和前程,这不算什么功德”。老头子听到这话后非常恼怒,贾琏遭到了殴打。反观贾雨村,为了得到扇子,坑了人家的家产和前程。
在第七十二回中,来旺的妻子和王熙凤强迫彩霞的父母将她嫁给来旺,贾琏则明确反对这门婚事,展现了对小丫头的怜悯。与之相对的是薛蟠强买香菱为妾,并命令自己的仆人打死冯渊,后来又为了与丫环宝蟾寻欢而找借口毒打香菱。
总之,贾琏既有好的方面也有坏的方面,并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的脸谱化人物,而是一个真实、立体的人物,就像现实生活中的你我他一样。贾琏之所以在有凤姐这么漂亮的老婆的情况下多次偷情,背后都可以找到深层次的原因。这对我们如何更好地处理情感关系,也有非常大的警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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