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严冬来临时,胡其峰的眼前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座城。他又一次想起了三年零三个月前那个晦暗不明的夜晚。
彼时新皇初登大位立足未稳,新旧势力内斗不断,数名文武肱骨惨遭牵连,时政混乱不堪。外邦乘隙而入,接连夺下北境十三座城池,剑锋直指都城,情势岌岌可危。
胡其峰曾是大将军蒙武旧部,蒙武本是不世出的帅才,怎奈个性过于耿直刚愎,得罪了当朝宰相,终究在自己人手中葬送了性命。
胡其峰作为蒙武嫡系,本来亦难逃一死,所幸事发之时他一来领兵在外,二来外敌入侵朝廷势危,这才终究幸免于难。新皇星夜颁下诏书,令胡其峰带兵收复河山,若一朝功成,当可擢升其为新任国之大将军。
蒙武身死后,实际兵权归了宰相潘青阳,潘青阳以时局不稳诸王环伺为由,手握重兵把守王都,只给胡其峰调拨了两千兵马,同时遣了自己心腹马奎作为监军随行。
所有人都不信胡其峰可以活着回来,毕竟那两千兵将中,还有一半多是老弱病残,真正能上阵杀敌者,实际不足千人。
胡其峰当然知晓潘青阳之用心,毕竟事发时他曾替蒙武发声,而自己又是除蒙武外最有人望的武将,若不将他也除去,只怕他潘青阳终究寝食难安。
但潘青阳如果曾去过一线军营,便知道自己低估了胡其峰的本领和威望。
胡其峰曾是蒙武军中最杰出的将领,其人弓马娴熟作战勇猛,稳重沉毅又颇多奇谋,深得蒙武器重。蒙武性情粗豪直爽,甚至曾多次在军中笑言,其峰文武兼修,既是猛将又是谋臣,倘若早生十来年,世上当无蒙武之名。言下之意,竟坦然自认胡其峰之能胜过了自身。
且说胡其峰当日领了两千兵马,出京师望北而行,三日之后,抵达了距离王都最近的敌方城池,凤城。
凤城依江而建,城坚墙厚,且城内有敌方重兵驻守,强攻不易。胡其峰站在城下,遥望见城墙上现出敌军主帅身影,虎背熊腰,满脸横肉,赫然竟是自己昔日劲敌木拓达。
胡其峰捋须而笑,心道天助我也,若是此人守城,此城必克。
原来他之前曾数次与木拓达交锋,深知此人勇武有余而智谋不足,刚愎自用又生性残暴,并不得士卒之心,城中百姓亦必多有怨怼。若令数名可信之人潜入城中煽动百姓,再兵分两路,一只于正门佯攻引其出击,自己自带精锐与城内配合从侧门冲杀,当可一举收复此城。
计议既定,胡其峰挑选出五名精干将士一番乔装混入城内,半月之后,城中讯号传来,胡其峰再将兵力一分为二,着副官带同一千七百将士于城外树林埋伏,自己与监军马奎只带三百精锐前往侧门。
当夜,副官依将令着人假扮胡其峰于城外叫嚣,木拓达果然愤而出战。城内空虚之时,五名策应趁乱起事,上百名百姓突然抢出,杀了守城官兵打开城门。胡其峰长驱直入,左冲右突无人可挡,就此一举夺了城池。待得木拓达主力回援时,城头上已插上胡字大旗。
木拓达恼羞成怒,取长弓一箭望城楼射来,但箭支来到近前其势已微,被城上兵士轻易拨开。胡其峰在正中敲得真切,亦是拈弓搭箭一箭射回,他既是居高临下,膂力又强于木拓达数倍,众人但见那箭呼啸而出犹如闪电,其威势与方才之箭天上地下,木拓达色变之时已然避之不及,那箭轻易便穿透了他的护心甲。
木拓达往后便倒,直挺挺的跌下马来,就此气绝。
胡其峰号令城内城外共同冲杀,敌军主帅既死,军队虽数倍于己,却已然乱了阵脚,根本无心恋战,最终也只有一成逃出战团狼狈而去。
自此之后,胡其峰以凤城为凭,厉兵秣马休养生息,到攻取下一座城池前,手上已经有了五千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