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要论名气最大的恐怕要属“贞观之治”。
不过,如果真的把它们的成绩单亮出来比一比就会发现,所谓“贞观之治”有点徒有虚表,不光与前面的几大盛世不是一个量级,甚至连东汉的“明章之治”都没法比。
李世民就曾经说过:“比至末年,计天下储积,得供五六十年。”意思是,隋朝粮仓的储蓄足够天下吃五六十年,而唐朝直到贞观十五、十六年才彻底解决粮食危机问题。
这一个数字就表明,贞观年间的国力与开皇年间差距太大。
那么,贞观之治真的是吹出来的肥皂泡吗?当然不是,要不然哪来天可汗的称号?又哪来“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美誉?
我们先看一下,李世民的“贞观之治”究竟是如何开创的。
一、落实均田制,鼓励拓荒耕种
古代中国是农业社会,土地是命根子,每一个王朝的没落都跟土地兼并有关。唐朝承袭了北朝以来的均田制,但这个制度执行起来气很不容易,其难点有二:
其一,来自豪族集团的阻力。
要想真正实现均田,就必须从那些豪族手上夺回他们占有的田地。唐朝的建立,与关陇贵族集团的支持密不可分,李家人坐天下,势必与这些豪族分享成果。
比如长孙氏、独孤氏、宇文氏、于氏、裴氏、韦氏,以及山东的崔氏、高氏、赵氏等等。再加上为李唐建立立下汗马功劳的新贵族,也都需要册封。
所以,所谓的均田制不可能完全做到,只能在一定范围内加以遏制。
其二,来自土地与人口分布的矛盾。
贞观年间的均田制规定,每一个丁男可得土地一顷。这个制度也很难落实,因为人口分布并不均匀,比如关中地区人口密度非常大,根本没那么多土地可供应。
这就形成了“窄乡”(人口多、土地少的乡)和“宽乡”(人口少、土地多的乡)的矛盾。
针对第一个难点,李世民一方面督促各地官员清查土地,没收非法所得,另一方面将皇家占有的宫、观地产释放出来,供应给缺地的农民。
针对窄乡与宽乡的矛盾,李世民出台了多项配套政策,鼓励窄乡的农民迁居宽乡。比如“分房就食”,迁徙的农民获得基本生活的救助,相关官员“劝勉”有功的,令考功司记录作为政绩考核。
再比如,在新颁布的《唐律》中还规定,在宽乡多占田、占田不及时耕种都不会受到处罚。迁徙到一千里外的农民,免税赋三年,五百里外的免税赋两年,三百里外的免税赋一年。官员如果违反规定,判刑两年。
二、轻徭薄赋,减轻农民负担
李世民在位二十三年,先后十三次下达减免税负的命令,其中一次是全国性的。从数字上来看,这个力度不算太大,但考虑到贞观年间薄弱的经济基础,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相对于“薄赋”,李世民的力度更多地作用在了“轻徭”和“劝耕”上。
隋王朝的灭亡,很的程度上要归咎于隋炀帝对徭役的滥征。大量的役工死于非命,既导致了人口的减损,又耽误了农时,这对农业社会的伤害远比战争本身还要可怕。
这在一点上,李世民首先做到了“克己”。
贞观元年,他原本想建一座宫殿,材料都买好了,最后还是考虑到征用徭役数量太大而放弃了。贞观二年,大臣们提议修建一座台阁,也被他否决了。
为了防止地方官员滥用民力,李世民就大型工事修建如何征用徭役修订了《营缮令》,规定工程动工前必须将徭役数量上报尚书省,得到同意后才允许开工。
同时规定,官员如果征用徭役超过“十庸”(200个工)以“坐赃论”。
贞观三年,李世民重拾废弃了几百年的籍田礼,他“亲祭先农,躬御耒耜,藉于千亩之甸。”这件事轰动全国,以至于“观者莫不骇跃”。
他不是做做样子,还在皇家园林里亲自种了几亩地。有一次他对大臣们说:“有时候我锄草,才半亩就累得不行了。”
他还要求官员们必须下到地里接触农民,严厉打击游手好闲之徒。
为了不耽误农时,李世民还将国家大型典仪的时间,一律挪到农闲时。
三、招抚流亡,鼓励生育增加人口
人口是一个社会发达程度的重要标志,隋末战乱,导致人口锐减,唐朝建立时全国仅剩下200万户。按每户4口计算,顶多也就800万人。
这其中,逃亡于北地,以及被突厥、党项、薛延陀等虏获的汉民达几百万人。
贞观三年、四年、二十一年,李世民通过谈判和赎买的办法,先后解救回二百万人口。
为了增减人口,贞观元年李世民颁布“劝勉民间嫁娶诏”,规定男子二十,女子十五为法定婚嫁年龄;鳏夫、寡妇不在服丧期的都可以自由婚嫁;生男孩一人,奖励粟一石。
同时,将鳏寡数量、人口增减等作为官员的考核指标。
诏书中还有一条有趣的规定:资送。婚配男女中,难免有双方贫富差距比较大的情况。为了促成婚姻,诏书责令当地官员,给贫困一方提供资助。
这相当于由官方帮女方置办嫁妆,或者给男方提供彩礼。
李世民还两次释放宫女,第一次达三千人,第二次数量不详。这些宫女回到民间,对人口的繁衍起到了推动作用。
四、兴修水利,促进农民发展
贞观年间是一个水旱频发的时期,贞观十一年的落水泛滥,一夜冲走了六百户居民的财产。
根据《唐六典》记载,贞观年间,工部增设了水部郎中和员外郎,京师增设都水监,将水利和水运分列管理,并颁布《水部式》作为管理法典。
贞观十八年,太常卿韦挺就因为没有事先视察河道,导致六百艘粮船不能行船,被“械送洛阳”。
扬州大都督长史李袭誉引雷陂水、筑勾城塘,灌溉良田八百顷。沧州刺史薛大鼎疏通无棣河、长芦河、漳河、衡河,解除了沧州夏涝之苦和农田灌溉之利。
这些水利工程的兴修对农业生产的促进起到了巨大的推动意义。
贞观初年,刚刚走出战乱不久的大唐还处于民生凋敝状态,直到贞观四年关中丰收,从洛阳到泰山一带依旧是“人烟断绝,鸡犬不闻”。
贞观六年、七年连续丰收,山东地区才逐渐恢复了生机。
贞观十三年至十六年,连续四年的丰收,才让大唐帝国粮价大跌,人们终于依稀可见大唐盛世的到来。
这一路走下来,李世民可谓殚精极虑,战战兢兢。
当然,以上仅是从民生、经济,这个最重要的角度分析了“贞观之治”的举措,它与开皇之治相比,究竟有多大差距呢?
实事求是讲,差距很大,我们仅从人口和赋税两个指标做一个粗浅的比较。
隋文帝即位之初天下人口有713万户,3101万人,到隋炀帝即位时,人口发展到891万户,4602万人,分别增长了25%和48%。
李世民即位之初天下人口数量约为300万户,高宗李治即位时,人口增长到380万户,增长了27%。人口数量不详,按每户4人计算,贞观末期人口约为1520万人。
隋朝的田租为每丁户3石,外加义仓收储0.7石(等同于田租),隋廷全国每年的粮食收入达3300万石。
贞观时期的田租为每丁户2石,义仓收储以自愿方式,不强制,具体数字不详,每年的合计田租收入约为600—800万石。
庸和调的征收比例相同,不做比较。
从以上数字可以看出,贞观之治的成果与开皇之治相比,确实相差悬殊,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
事实上,开皇之治时,全国的耕地面积达到了19.4亿亩,创下帝制时期的巅峰,后人再也没有超出过;而唐朝直到开元时期才达到14.3亿亩。
这么一看,贞观之治是不是真的就是假大空呢?我个人不这么看。
首先,一个王朝的政绩不光要看绝对值,还要看增长率,要比较起点。
隋文帝的隋朝是篡夺北周的江山而建立,整个北方地区虽然也处于战争状态,但从烈度上看,已经远不如东魏和西魏时期,基本的农业生产可以正常开展,人口数量也在猛增。
而唐朝建立之初可谓一片凋零,隋末的战乱遍及全国各地,从隋炀帝大业九年至唐朝武德四年,整整十年战乱,使人口数量减少了约80%,国家的经济基础已经被彻底摧毁了。
很显然,贞观之治的起点太低了,将它和开皇之治放在一个频道上对比就显得很不公平。
有人说,贞观之治吃了开皇之治的老本,光存粮就让唐朝吃了五六十年。这话一点不靠谱,什么样的粮食能储存五六十年不变质?
根据史书记载,隋唐时期的粮食储备有明确的时间规定:干燥地区粟9年,米5年,潮湿地区粟5年,米3年。
按隋朝的人口计算,即便当时的几大仓都装满了,也不够全国人吃三年。所以,李世民的话只是个虚拟说辞,大意是说,假如能把那些年虚耗的积攒起来,够我们用五六十年。
其次,贞观之治的外部条件远不如隋朝,李世民在位期间战争不断。
开皇年间最大的一场战争就是灭陈之战,除此而外虽然跟匈奴有些许摩擦,但从烈度上讲,与贞观年间远远无法相提并论。
您可能诧异,李渊在位期间不是已经统一全国了吗?战争何来?
来自于北部和西部边境,突厥、吐谷浑、薛延陀、吐蕃、高昌回鹘,以及高句丽的骚扰和入侵。
贞观三年、四年灭东突厥,贞观八年灭吐谷浑,贞观十二年抗击吐蕃,贞观十三年征高昌,贞观十五年征薛延陀,贞观十九年征高句丽、再征薛延陀,贞观二十年征西域,贞观二十二年还跟天竺小摩擦了一下。
这些战争动辄十几万、二十几万大军,短则数月,长则数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
因此贞观之治是在负重前行,完全没有开皇之治的“潇洒”。同时请别忘了,贞观之治还为后来的“开元盛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我个人认为,贞观之治的成绩单虽然不算亮眼,但能做到这一步已实属不易,你们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