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韩信拒绝了这个要求。
当武涉前脚刚离开齐国,韩信属下的谋士蒯通后脚就又去主动游说韩信。武涉和蒯通并非老相识,也没有什么政治交易,但他们的游说目的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起,力劝韩信三分天下,创造属于自己的时代。
蒯通不仅仅是一个纵横家,他还懂得阴阳之术,他双管齐下,首先披着阴阳家的外衣出场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蒯通对韩信说:“相君之面,位不过封侯,且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贵乃不可言。”
蒯通这段话是一语双关,所谓“背”就是后背,除此之外还有“背叛”之意。
傻瓜都听得出来,蒯通这是要告诉韩信,如果你守着齐王之位,那是相当不安全的;如果背叛汉王,就可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然而韩信听后,没有半点激动,而是笑嘻嘻地问道:“请问蒯通为何有此一说呀?
为何?还不是为了让你当更大的王,也好提拔我当一个更大的官。
蒯通又像武涉游说韩信一样,滔滔不绝地讲了一通纵横术,总结起来也只有一条: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背叛刘邦,摘下刘氏连锁店的牌子,自创品牌,打造明天,这是明哲保身及享受富贵生活的唯一途径。
韩信听后,表情顿然严肃起来:“汉王待我有如手足之情,我怎么能为了利益而背叛义气呢?”
蒯通冷笑:“请问大王,如果从朋友的角度来说,你和汉王有张耳及陈馀的关系铁吗?”
韩信:“当然没有,张耳和陈馀可是结拜的生死兄弟。”
蒯通:“这就对了,张耳和陈馀贵有生死之盟,尚可自相残杀,你和汉王的关系又算哪根葱?”
韩信:“???”
蒯通:“请问大王,如果从君臣的关系看,您对汉王有先秦时期的文种先生对勾践那般忠诚吗?”
韩信:“文种跟随勾践多年,两人感情非一般人能比。”
蒯通:“这就对了,文种自以为以他对勾践之忠诚,可保百世富贵,然而结果呢?还不是被勾践当做眼中钉拔掉,留下一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悲惨结局?”
韩信:“???”
蒯通:“大王你不要犹豫不决了。今天你携带巨威,投奔项羽,项羽仍然不敢深信你;就算忠于刘邦,刘邦也会以为你是危险之物,必除之而后快。既然你左投不是,右投也不是,那就只有自立为王,勇敢地开辟属于你的生存空间。”
所谓是,谋士之所见略同。蒯通的这番话武涉也曾说过,好话不说二遍,你韩信到底是想活命,还是要忠义两字,那你就看着办吧。
韩信似乎已被蒯通追问得无话可说,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蒯通敷衍说道:“先生先回去休息吧,我会考虑您的意见的。(先生且休矣,吾将念之!)”
韩信这话是他人生最大的分水岭,正所谓成王败寇,有时,或成或败,都不在厮杀的战场,而只在一念之间。我们真的无法想象,如果韩信听从蒯通之计,并且相信他那番“相君之背,贵乃不可言”的鬼话,中国历史将会发生一个什么样的转折和变化?只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韩信就像当年的李斯一样,自诩功大,主上亦不敢怎么奈何他,从而拒绝了蒯通之谋。
或许这只是表面现象。如果深究下去,就会发现韩信当上齐王之后,他的所谓梦想就像一只放飞的风筝,手中的欲望之线已经全部放完。换句话说,他的梦想不过到齐王为止,保王则安,他已经没有太多过分的野心了。
让我们回头看看曾经的韩信葬母那一幕,那时他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终身的目标——万户侯。如今,母亲坟墓的风水显灵了,他不但当上了万户侯,而且还当上一个令诸侯们艳羡不已的齐王,这已经远超出了他最初的渴望和追求。
从某种意义上说,欲望是梦想的原动力,欲望和野心就像燃油,梦想就像汽车,燃油有多少,梦想就会跑多远,韩信的野心燃料已经消耗完毕,你叫他再多跑一米远,那也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啊。
够了,我的梦想满足了,我不想再折腾了。我相信,这应该是韩信最真实的想法。
韩信主意已定,连续几天过去了,他对蒯通闭口不谈背叛之计。
这不是一个谋士想要的生活,一定要争取胜利,不到最后,坚决不能放弃。于是,蒯通再次去游说韩信,并要他正面回答可否背叛刘邦之事。
但是,韩信还是没有直接答复蒯通,仍然是支支吾吾。
蒯通一看,心都凉透了。
他悲愤地对韩信喊道:“古来行大事者,犹豫不决只会葬命埋名,正所谓机遇就像流云,时不我待,机不再来,请大王一定要考虑好呀!”
韩信看着蒯通那一副近乎绝望的表情,心都软了。算了,我既然不想被你折腾,也就不必再折磨你了,干脆就让你一次死心吧。
这时,只见韩信鼓起勇气向蒯通亮出了自己的底牌:“齐王我当定了,但背叛刘邦,已无可能!”
这是蒯通在他的人生中看到的一次最绝望的亮牌,这张牌昭示着韩信未来的死路,同时也昭示着自己未来的死路。蒯通只好委屈地向韩信辞别,装疯而去,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