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见:武则天为何要组建北门学士集团-《大唐上阳》235
《大唐上阳》第四卷
第五十九章 马厩藏祸
李贤在《黄台瓜辞》诗里,把自己和几个兄弟比喻做瓜,把母后武照比喻成了瓜农。当然不是比喻李治,李治每次都是站在瓜田边的那个人。
摘一个瓜,犹可容忍,别的瓜可能得益,再摘再摘,最后将只剩瓜秧子。
李贤希望母后不要一摘再摘几个可怜的瓜。此诗真伪,不好断定,但李贤的忧虑是实际存在的,也是让人陪着伤感的。
李贤的忧虑是不是有理由呢?母后是不是还要对他动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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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去。
黄台下种着一地瓜,成熟的季节,蔓上结了一串串。摘去一个,可使其他瓜生长得更好。再摘一个,再摘一个,眼见得瓜就变少了。摘掉三个,可能还会有瓜,但是把所有的瓜都摘掉,你就只剩秧子了。
这首诗,叫《黄台瓜辞》 ,流传很广,据说是太子李贤作的。论其意旨,似可与三国时期魏国皇子曹植的《煮豆燃萁》相媲。
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锅里煮着豆子,想做豆腐脑呢。豆秸在锅底下燃烧,豆子在锅里面哭泣。它们本来是同一条根上生长出来的,豆秸怎能这样急迫地煎熬豆子呢?
李贤在《黄台瓜辞》诗里,把自己和几个兄弟比喻做瓜,把母后武照比喻成了瓜农。当然不是比喻李治,李治每次都是站在瓜田边的那个人。
摘一个瓜,犹可容忍,别的瓜可能得益,再摘再摘,最后将只剩瓜秧子。
李贤希望母后不要一摘再摘几个可怜的瓜。
此诗真伪,不好断定,但李贤的忧虑是实际存在的,也是让人陪着伤感的。
李贤的忧虑是不是有理由呢?母后是不是还要对他动手呢?
前太子李弘的死,对李唐皇室已是个沉重打击。但是很快册立了新太子李贤。李贤身体健康,文武双全,万众瞩目,大家对他抱有很大的希望,他自己也满怀自信。可是,武天后渐渐不满了。
这代人,就是新太子和朝廷中的高层官员,宰相们,由于李贤和众臣的原因,对女性当朝、牝鸡司晨不能接受,如果武照想要继续施展权力,需要克服他们这些障碍。
李天皇病体已成,早晚玩完,已是人所共知的情景。在这种状况下,宰相们宁愿拥护太子成为他们的下一任主人,而不愿撇开太子,簇拥一个皇后。
于是,太子和宰相们自然而然就成了武照的大敌。
前太子李弘的大部分僚属,都兼职宰相。李弘死后,其僚属班子转给了新太子李贤,主力基本上仍是原班人马。因此,两任太子和宰相班子,前后一样,形成了分割不开的一体。
武照对宰相班子是早有对策的,挖宰相府的墙角,在老臣许敬宗退休就开始了。
许敬宗离开岗位,武照就忽然感到缺股少肱,外廷乏力。
皇后是无法公开插手宰相任免的,于是她就效法第一任丈夫李世民招纳“秦府学士”的做法,建立实质上的私人内阁“北门学士”集团。
当时朝臣上班,皆走南门入宫进殿,而这些学士在禁中办公,所以走北门,也就是玄武门,因而被称为“北门学士” 。
北门学士,是武照亲自选拔的一帮资历较浅的文人。由于资历较浅,一朝进入禁中,就非常卖力,为她效劳。
北门学士前后编纂书籍一千多卷,最著名的是《臣轨》 ,教导臣子绝对忠诚于君主,和李世民写给李治的《帝范》 ,珠联璧合,成为双宝。
武照虽是一介女流,却十分懂得养兵和用兵的关系。北门学士就是她养的兵,付出足够的耐心,培养人才,等待时机,让他们慢慢地走上宰相的岗位。
北门学士皆是没有参政资格的文臣,作为武照的秘书班子,无力挑战宰相的权力,但是宰相队伍是会发生人员更替的。一旦有人退休,武照就设法塞一个自己的人进去,而且提升,擢拔,进队伍加登高,他们自然会感激涕零,忠诚于武天后。
对付宰相队伍,武照是有战略和战术的。对付太子,作为母后,她怎么做呢?
前太子李弘,像父亲。体弱多病,还有个抑郁症,相对而言,较好对付。李贤不一样,他像母亲。李贤和武照一样聪明,也像母亲一样身体健康,精力充沛。
李贤小时候,学习《论语》 ,读到“贤贤易色”一句,大为感慨,反复吟诵。
所谓“贤贤易色” ,是要贵族分子重视贤德,轻视美色。
李贤的理解,这句话是写给他的,教导他不停地更换美色,恣意享乐。
在生活中,李贤也是开化很早的一类少年。皇子周围,美色成群,她们常年寂寞,以征服皇子和被皇子征服为能事,“雌雄合体”愈早愈好。
小小年纪的皇子,刚学会竖起武器来,周围的美色们即寻找机会,没有机会创造机会,吸纳皇子,为他生儿育女。所以李贤很早就有了子女。
身体强健、心智卓越的太子李贤,是武照的不好对付的敌手。
武照宠信的术士明崇俨遇刺身亡,人命大案轰动洛阳,为武照送来了调查东宫的借口。
有人说,明崇俨为奉迎天皇和天后,役使鬼神过于苛刻,半夜走出内宫,就被鬼杀了。这是糊涂蛋的看法和说法。
政治敏感的人另有观点。明崇俨的死可能和谁有关?
天后宠爱和使用明崇俨,谁最见不惯,谁最有可能反对?太子?会不会?是不是?
唐廷立案调查,满城搜捕杀人凶手,但是嫌疑犯始终不见踪影。
凶手不可能在外边,武照心里明白这个。但是她必须先命专案组在洛阳城里找。洛阳城找不到,再逐步缩小包围圈。即使搜查太子东宫,也要有借口,也要将搜查圈子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套在目标上。
隐忍不发,跟踪调查,是武照的拿手好戏,她擅长的就是处心积虑,捕捉战机。
李贤,政治上稚嫩,谋算上笨拙,对方出乎意料的沉默,使他稳不住神了,渐渐地生出了一些不安和恐惧。
李贤想借酒消愁,借酒排除不安和恐惧。然而,真的需要酒解决问题的时候,酒却是不行的。结果仅仅是酒量变大了而已。
酒量增加后,常常喝得红脸胀头,和身边的侍女们戏谑,觉得侍女们也不够刺激时,和原本喜欢的宫奴赵道生搞起了不正常的关系。同床共枕,俨然一对情侣。
在酒席上,李贤每每要赵道生担任小丑角色,表演得好,随意赏赐给他大量金银财宝。
东宫正常的状态改变了,侍臣们都被疏远了。
在不得已的情形下,东宫司议郎韦承庆上书进谏:“如今是非常重要的时刻,殿下应当自重才是。”
可是,太子李贤已经听不进任何谏言了,纵情声色,越发过分。
武照经由情报网,知道了太子的相关信息,命令近臣上奏李治。由李治同意,武照开始立案调查太子的种种不规矩行为。
关涉太子,专案组成员的级别当然不能太低,至少得由宰相披挂上阵。
当时的宰相一共八个,有三个是武照提拔上来的,和太子都没什么关系。其中有一个叫裴炎的,拜相前秩级很低,仅为四品。他们能够走上高级领导岗位,全系武照所赐,对于她自然感戴有加,知恩图报。尤其是在他们站稳脚跟之前,都是武照的真正的同盟军。
提拔低品级官员,组建自己可以号令的干部队伍,一向是武照所擅长的,自向李治上奏了《建言十二事》之后,更是步伐趋快,收获硕大。
现在,武照需要自己的力量行动了,奏明李治,小会决议,由新宰相裴炎、薛元超和一位御史大夫高智周,组成一个专案组。
既然是东宫风化案,就要查实生活作风问题。
李贤的同性情人赵道生被控制起来审问。大刑伺候一场之后,赵道生扛不住了,不仅供出了和太子之间的非法关系,还在办案人员诱使下,企图立功赎罪,把刺杀明崇俨的罪过揽在了自己和同伙身上。
于是,太子宫更多的宫奴被捕,太监们脑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为了保命,在审讯中,怎么引诱怎么答话。
案子的性质变了,从一般的“同性恋”风化案上升到了严重的谋杀案。
既然是谋杀案,除了杀人犯的供词、证人的证词,还要找到犯罪工具才是。那就赶紧搜查,寻找凶器。
搜查太子府,结果有了更加惊人的发现——在东宫的马厩之中,居然搜出了几百领黑金甲胄。
按照唐律规定,为了保障安全,任何人不得收藏武器和甲胄。这些武备资源,必须交给专门的机构即军械署保管。军队需要的时候领取,用完后查验损耗,余数归还。私藏武器和甲胄是犯了大法的事情。
当然,律令是律令,执行是执行,制度规定和实际运作,往往存在差距。有些军事单位,用完了武器,不一定及时归还,放在了别的所谓安全的地方。
太子的东宫有少量武装,外出狩猎什么的又不是打仗,老是到军械署借借还还,纯为啰嗦,因此存着一定数量的武器甲胄并不算太离谱。
但是,专案组是武照的,惟武照马首是瞻。
武照认为,东宫私藏铠甲,便是阴谋夺权,决定把谋杀案再升一格,定性为谋反案。
这个结果把李天皇也打懵了。
李贤已经是太子了,天下迟早都是他的,他为什么要谋反呢?
李治难以理解,难以相信。他又一向喜欢李贤。因而不同意以谋反罪来处置李贤。提出是否再平静地问一问太子,到底是怎么想的,马厩里的甲胄是做什么的。
但是,武照断然反对饶恕李贤,说:“身为人子,心怀逆谋,天地所不容,大义灭亲,何可宽赦也!”
“大义灭亲”了。八月二十二日,李天皇和武天后废李贤为庶人,派遣右监门中郎将令狐智通等,押送李贤到长安,囚禁起来。
从东宫搜出来的黑色甲胄,被运往洛阳天津桥南的广场上,示众后,全部焚毁。
洛阳民众咸来围观,远远看着冒出的黑烟,接着是惨烈中带着一丝哀怨的火焰。
太子洗马刘讷言,“先马” ,就是太子出门狩猎的时候,骑马走在太子前面开路的小官,曾经撰写《俳谐集》献给李贤。现在,《俳谐集》也被搜查了出来。
李治十分恼怒,说:“用《六经》教人,还恐怕不能感化,竟然进献此类垃圾小品剧本,以鄙俗杂说戏谑取笑,哪里有辅导太子的意思?”
刘讷言于是被流放振州,海南三亚西边的荒凉海滩上。
最可怜的,是李贤的下属之一,典膳丞即后勤事务长高政。
高政的祖父是长孙无忌的舅舅高士廉,因为长孙无忌的事情,高家已经受了不少牵连,有如惊弓之鸟。现在,高政又卷入太子谋反案了。怎么处理呢?
武天后轻描淡写地说:“得了,高家也是朝廷旧勋,祖先都是功臣,交给他父亲,让他父亲自己教训责罚他吧。”
早就吓破了胆的高家为了表现对朝廷的忠诚,决定用最残酷的方式和高政划清界限。高政刚一进门,他的父亲左武卫将军高真行就抽出佩刀刺进他的喉咙,紧接着,高真行的哥哥户部侍郎高审行又一刀捅进他的小腹,高政鲜血淋漓,肝肠流出,倒在地上,高真行哥哥的儿子高璇又砍下他的脑袋,然后把无头尸体抛弃在路上。
人性的懦弱、罪恶,与在高压下求生的愿望,表现得太过分了。高家真乃一窝衣冠禽兽啊。
李治听悉高家发生的杀人案,极为生气,贬高真行为睦州刺史,贬高审行为渝州刺史。
睦州,系今之浙江建德。渝州,即今之山城重庆。
既然是谋反,必定有党羽。于是,一系列对武照进一步提升势力不利的人都被牵连进来了。
几位支持太子的宰相都被调离了岗位,一批和李贤有联系的宗室被流放各地,甚至被逼死。其中,东宫左庶子、同中书门下三品张大安,被贬为普州刺史。三品东宫大员成了四川安岳的地方干部。
太子东宫僚属,个个痛哭流涕,认罪伏法,右庶子,太子宫事务署长李义琰哭得最痛,流涕最多,受到舆论的称赞。
案件牵连最远的人物是苏州刺史、曹王李明和沂州刺史、蒋王李炜。他们被控都是李贤的党羽。
李明是李天皇的小叔之一,李炜是李天皇的大侄子之一。
小叔被流放到黔州——今重庆彭水,大侄子被流放到道州——今湖南道县,均在地方警察管制下生活。
专案组成员都立了大功,受到嘉奖。宰相裴炎升任侍中,薛元超升任中书令。
薛元超是太子宫左庶子,政务署长,又是专案组成员,没有治罪,还立了功。薛元超手舞足蹈,拜谢皇恩。
经过大清洗,太子李贤被废,其势力被肃清,武天后的权威也牢不可破地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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