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回忆录《太后与我》，揭露慈禧晚年生活，揭露晚清政治风云

德龄公主

【在颐和园与太后的点点滴滴】

当我们吃完饭，已经是五点半了，太后说她要沿着长廊散散步，我们都跟着她，她向我介绍那些花是她自己种的，不管什么时候太后什么地方，总有一大帮随从跟着，就与她早上去仁寿殿的时候一模一样，当我们走到长廊尽头的时候，差不多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太后命令太监把她的凳子拿到一间夏屋里去。

颐和园里的夏屋主要是指那些用竹子建成的小房子，这种房子里所有的家具都是用不同造型的竹子制成的。太后在这样的一间夏屋里坐了下来，太监送来了茶和金银花，她命令太监也给我们上茶，太后说：“我就喜欢用这种随意的方式欣赏生活，我喜欢看到乡村的景象，这里好看的地方很多，我会一一带你们看的，我肯定你们看过之后，就不会再喜欢外国了，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的景致比得上中国，一些从国外回来的大臣对我说外国的山和树看上去又丑又蛮荒，是这样的吗？”

我立即断定，这是有人为了取悦于她，跟她说了许多关于外国的坏话。于是我对太后说，我到过很多国家，在它们那儿也发现过许多美丽的景致，当然这些景致与中国的是不一样的。

我们正这样说着，太后忽然说她感到有些凉了，她问我们：“你们冷吗？你看看你们都有自己的太监，他们都站在那里，无事可做，下次告诉他们，让他们把你们的披风带着，我觉得外国的衣服肯定很不舒服，即不能保暖、又不能遮冷，你们把腰束成这样，我都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吃饭。”太后说着站了起来，我们继续慢慢地散步回她的寝宫，她在自己那心爱的小宝座上坐下来，开始玩宝石骨牌游戏。

这时我们就退出太后的房间，来到游廊上，皇后对我们说：“你们肯定累了，我知道你们不适合做这种劳累的工作，整日里没个歇着的时候，你们最好穿上满族的服装，因为它们舒适，而且容易穿着 ，看看你们的长裙子，走路的时候还得双手托着。”

我告诉她我非常高兴能改变一下自己的装束，但是没有接到太后的命令，我也不敢提起这件事。皇后说：“不，你们不要提任何这一类的话，我相信太后以后会让你们改变装束的，现在她希望看到你们穿巴黎长裙的样子，这是因为她想了解外国妇女是如何在不同的场合里的着装的，她认为有些来参加花园聚会的外国夫人穿着羊毛衣服，我们还以为外国夫人们的着装不如我们这儿的讲究，直到我们那天见到普兰松夫人的时候才发现她们也很精于穿衣打扮。你还记得太后那天对你说什么吗？她说：（这个普兰松夫人跟我见到的任何一个外国夫人都不一样，她的穿着也很不一般）当时她穿的是皱绸丝质长裙 身上是手绘的花样，这是穿着让太后非常高兴。”

我与皇后正说着话，突然，所有的电灯都亮了，我走进太后的房间，看她还需要什么？太后说：“我们在玩一盘八仙过海，玩完了我就睡觉去。”于是我们像下午一样那样玩起来。太后这次又赢了，这次我们只用了一个小时就结束了战斗，太后对我说：“你为什么不能赢一盘呢？”我知道她是想嘲笑我，所以回答说：我的运气不好。她笑了笑对我说道：“明天你把袜子反着穿，这样你就能赢了。”我回答说明天我会的，我知道这样说会让太后感到高兴，事实上，我在她身边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都在研究她，我看得出来，再也没什么事情比服从她的命令更让她开心的了。

太后说她累了，我们便把牛奶给她拿进来，她对我说：“我要你每天晚上燃一柱香，在我睡觉之前，到隔壁屋里去，跪在地上给菩萨叩个头，我希望你不是基督教徒，因为如果你是的话，我就觉得你不是属于我的了，告诉我你不是基督教徒。”

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个问题，我得说这是一个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为了保护自己，我必须说我与基督教徒没有任何关系。这样子欺骗她我觉得很愧疚，但是不这样又不行，必须如此，没有别的路可走，我知道得马上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不能让她看出我有丝毫的犹豫，这会引起她的怀疑的。

尽管我脸上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我觉得我的心仿佛有一会儿停止了跳动，我为欺骗她而感到羞耻，我所受到的最早的教育就是永远不要羞于说出真理，当太后听我说我不是一个基督教徒时，她高兴地笑了，说：“我欣赏你 尽管你在许多方面与外国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你没有信他们的宗教，相反你仍然坚守着自己的宗教，要强烈而持久地相信它，终其一生都不要变，你不知道现在我有多高兴吗，因为我一直怀疑你信奉那个国家的神灵，即使你不想信，他们也会让你信的，好了，现在我该睡觉了。”

我们帮她脱了衣服，与平时一样，我将她取下的珠宝放回原来的盒子里，再拿到珠宝房里放好，我发现她这天晚上只戴了一对翡翠手镯睡觉，她换了睡袍躺在丝质被子里，然后对我们说：“你们现在可以走了。”我们向她叩头道了晚安，从她房间里撤出来。

外面大厅里的石头地板上坐着六个太监，他们都是值夜班的，整个晚上他们都不能睡觉。在太后的房间里，还有两个太监、两个宫女、两个老仆妇，有时还有两个宫廷命妇，这些人也都不能睡觉，两个宫女每天晚上为她按摩腿，两个老仆妇监视这两个宫女，两个太监在监视两位老仆妇，而那两个宫廷命妇则监视着他们所有的人，以防止他们做坏事。她们都是轮流着来的，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候如果太监不是很可靠的话，两个宫廷命妇需要整夜不睡觉地看着他们的缘故，太后最信任的是命妇。

我走到厅里，不明白那些太监为什么待在那里而向他们询问，其中一个太监便告诉了我这些真相，我听了，真是感到十分惊讶，紧接着一个宫廷命妇对我说，依照规矩，所有的命妇都要轮班每天早上守着太后的卧室里按时叫醒她，明天就轮流到我了，而下一天则是我妹妹，她这样说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特别的笑容，我当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后来就知道了。

我问她我该如何叫醒太后，她说：“没什么特别的方法，你自个儿多用些心就行了，唯一要留意的是不要让她生气。譬如今天早上是我当班，我知道她昨天的活动得太多了，一定很累，所以在叫醒她的时候就多弄了些响声出来，但她还是起晚了，非常生气，起床之后把我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太后起床晚是常有的事，因为她总是说我们不用使劲叫她，她自己会醒的，当然她可能不会对你发火的，特别是现在，你才来不久，还是新人，但是等你到这儿的日子多了，几个月之后吧，情况就不同了。”

这个命妇对我所说的情况，使我感到忧虑，但是从我目前为止所做的观察来看，我不太相信太后会对那些真正尽到了自己职责的人大动肝火的。

宫廷命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