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读史,最是艳羡
古时文人,肆意妄为,潇洒泼墨,仿佛世间所有烦恼,皆可用笔来倾述,用酒来浇灭。至年岁稍长,再看故事,又蓦然发觉,原来他们的洒脱,不过是对家国、对朝廷的失望。
看不到光亮的未来,不若纵情当下,惟愿那字字句句能抒怀心内痛恨无奈,毕竟以己微薄之力,尚无法同权贵相抗。一如罗隐。说此人名,或诸位不知,但提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想来便能熟悉些。
罗隐生在晚唐,一贯有
"毒舌""貌丑"等轶闻,虽比不上李杜等人,可也称得上是一位心有所向、至死不渝的文人。而他的一生,恰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一生。
年少肆意,连遇挫折
罗隐出生在大和七年,那年坐在皇位上的是唐文宗。他是杭州人,原名一个横字,字昭谏,后因种种缘故,自改名为隐,又自己取了个号,叫
江东生。罗隐的少年时代,如大部分生有天赋的孩子一样,是乡里人最喜欢夸赞的对象。
年岁渐长,名声同样越大,才华横溢,诗文双绝,常常受旁人推崇,罗隐和同族两兄弟共得了个美名,唤
"三罗"。在年少成名的罗隐心中,读书若不能出仕报效国家,岂非白读?所以,二十来岁的罗隐毅然踏上京城路,先是拜见丞相白敏中,接着至京参加进士考。
只命运打定主意,要给肆意狂妄的罗隐几分颜色看看,一试未中、二试未中、三试未中……
十年榜上无名,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年华在考试中悄然溜走,而罗隐始终未得偿所愿。
罗隐不明白,世人同样不明白,为什么身负才华的他一直同仕途无关?是他名不符实,还是别的原因?其实,答案正和后者有关。罗隐确实有才能,可他
生不逢时,又狂妄肆意,由此引来些许人妒忌,于是当权者动动手指,即能叫罗隐此生无缘朝野。
毕竟,罗隐所在的朝廷,并非文宗时的朝廷,没有海清河晏,诸人皆为己利而行。
此外,又有一个讲出来有点儿离谱的原因是,
罗隐相貌不扬。在他某次考试时,有一考官直言告诉罗隐,他的容貌奇丑,是不可能中举的。
同时,有关
罗隐貌丑的轶事还有一则,说是当时有一权贵小姐,无意间窥见罗隐的诗,对他的文采心生喜爱,想方设法得见罗隐真人一面,此后小姐再不提罗隐此名,仿佛曾经仰慕只是虚言。于罗隐而言,难道他的一身才华,余生前途,都真的要全部败在貌丑一事上吗?
一朝醒悟,余生尽毁?
连考十年未中,屡受打击的罗隐先是上书求职,得衡阳主薄一职。又在转年东归途中,偶遇昔日旧识,此人名云英,是位风尘女子。两人相见,先是罗隐毒舌问她
"十年未见,你怎仍然置身风尘,未曾嫁人?"云英立刻回嘴,说"您不也还是一身布衣?"罗隐无语凝噎,当即写了首诗,赠予云英。
告别后,越想越难过的罗隐,独饮一整夜,蓦然想通了,既然求之不得,不若潇洒放弃。于是,
一朝醒悟的他,利索转身离开京城,自此纵情山水,游历江湖,当了一名浪迹天涯无所归的浪子。虽中途仍参加两次秋试,但依然未中。广明元年,罗隐同宗族好友北上受阻,隐居九华山中数年。
至光启三年,五十四岁的罗隐回到江东,投靠了杭州刺史钱镠。此人年小罗隐诸多,是一个手握重兵的地方军阀,对罗隐之名早有耳闻,仰慕非常。钱镠没有嫌弃罗隐貌丑,反而一直
以礼相待,即便罗隐偶有毒舌,他亦没有放在心上。
而罗隐,则终于在江东过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日子,上司信重,自身才能得以发挥,昔日遗憾,似乎在此刻一扫而空。在罗隐看来,
钱镠确是他的伯乐,纵容他的肆意妄为,采纳他的建议,给予他发挥才能的空间。
他也真心回报钱镠,
助钱镠安民守土、发展经济,令吴越一度成为五代少见的繁华之地。钱镠之于罗隐,正是那柳暗花明后的又一村。
心之所向,至死不渝
公元九零七年
,朱温灭唐,建立后梁,自此开启混乱的五代十国阶段。此人早有耳闻罗隐贤能,曾派下属至吴越邀请罗隐,来自己的账下为官,而罗隐严词拒绝了他。后罗隐劝说钱镠出兵讨伐朱温,未能成行。
在旁人看来,昏庸无能的唐朝廷宛如罗隐仇人,他应会为唐朝的灭亡感到痛快、高兴。可实则不然。虽然罗隐时常痛恨蛀虫祸害朝野,曾作
《谗书》直白斥责帝王臣子的荒谬,说各地官员全是垃圾、说帝王诏书根本不用心、说考官不录取自己是不是嫉妒自己的才华等等。
但正如罗隐在《谗书》自序里所说那般,他大部分针对唐朝廷的愤怒、讽刺言论,皆不过是对唐朝廷腐败的
失望和怒其不争罢了。
别人用书得到了富贵,别人用书得到了荣誉,可他
罗隐却只用书得到了贫穷,他恨时下帝王官员都受利益驱使,恨朝野上下无一清白人,恨大厦将倾、无可挽回,唯独不恨李氏做主的唐王朝。
在罗隐心中,李唐便是
他的国,他的执念,他的心之所向,他愿意付出自己的全部来拯救这个腐朽的江山,哪怕遭到拒绝,亦无愤懑。
因为罗隐清楚知道,错的不是李唐江山,错的是那些明明手握权力,却一意孤行、葬送李唐的帝王臣子,所以罗隐不会为了李唐的灭亡而开心、畅快。相反,他至此一生,皆
心向李唐,至死不悔。
公元九一零年,七十七岁的罗隐离开了他曾憎恨、曾眷恋的人间,独留下一则又一则奇闻轶事,穿过漫长时光,流传至今。纵观罗隐一生,会发现他的故事确实充满传奇,生不逢时、壮志未酬,
狂妄、毒舌、貌丑;肆意、起伏、了愿;失望、坚定、忠诚。如此罗隐,足够真实,值得敬佩。
文/文史旺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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