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即位之初,决心治理官场贪贿流弊,于是让身边亲信故意行贿,以便发现受贿者;有一令史受绢一匹,太宗决定诛杀他。
尚书裴矩谏劝:“为吏受贿,罪诚当死;但陛下使人遗之而受,乃陷人于法也,恐非导德齐礼之义。”
太宗认为他说得有理,召集文武五品以上官员训诫曰:“裴矩当官力争,不为面从,倘每事皆然,何忧不治!”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评价此事:“君明臣直。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其性之有变也;君恶闻其过,则忠化为佞,君乐闻直言,则佞化为忠。是知君者表也,臣者景(影)也,表动则景(影)随矣。”
这段话揭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即君子与小人是可以互相转化的,转化的条件就是看君王是昏君还是明君。
遇到明君,小人可以转化为君子;遇到昏君,君子就可能转化为小人。裴矩在隋朝是佞臣小人,因为隋炀帝是昏君;但他到了唐朝变成了忠臣君子,因为唐太宗是明君。
无独有偶。南宋理宗皇帝赵昀好读书,礼部侍郎兼侍读程珌(bì)进读《三朝宝训》(记录宋太祖、宋太宗、宋真宗言语之书)时,理宗问:“《三朝宝训》云‘治世少而乱世多,君子少而小人多’,何也?”
程珌答:“治世所以少,乱世所以多者,正缘君子少而小人多也。盖君子初未尝少,圣君出而君子多;小人初未尝多,庸君出而小人多。”
宋理宗连连赞叹。程珌的认识与司马光的评价是完全一致的。
清明之世明君执政,必然重用君子治理国家,小人只有改弦更张才能得到重用,否则就将被淘汰甚至被杀头,所以君子就多了小人就少了。如汉文帝、汉景帝时“文景之治”,唐太宗时“贞观之治”,都没出多少小人,因为明君在上,小人不敢作恶,而君子则得到重用扬眉吐气。
唐贞观六年(公元632年)七月某日,唐太宗赐宴群臣曰:“魏征每谏,我不从,他就不应话,何也?”
谏议大夫魏征对曰:“臣以为事不可,故谏;若陛下不从而臣应之,则事遂施行,故不敢应。”
太宗曰:“你可先应我,然后再谏奏,何必不应!”
魏征曰:“臣心知其非而口应陛下,乃面从也!”
太宗大笑曰:“人言魏征举止疏慢,我视之更觉妩媚!”
魏征拜谢曰:“陛下开臣使言,故臣得尽其愚,若陛下拒而不受,臣何敢数犯颜色乎!”
这段君臣对话表明,是唐太宗的贤明,成就了魏征的美名,
如果太宗是昏君,魏征恐怕就不敢犯颜直谏了
。
有昏君就有乱世,而乱世则小人出。
这种现象可分为三种类型:一是君王一昏到底的。如隋炀帝,即位之日就是昏君,做了十多年皇帝,身边只有小人,正人君子都遭毒害,他最后也是死于小人之手。
二是君王亦昏亦明的。如武则天,集贤明与昏聩于一身,为巩固自己的地位重用了很多小人,但她又深明治国之道,重用狄仁杰、娄师德、张柬之等贤相良将,所以国家总体上是平稳发展的。
三是君王先明后昏的。如唐玄宗,前半生是明君,重用姚崇、宋璟、张九龄等人为相,造就了“开元盛世”;后半生迷恋杨贵妃就成了昏君,李林甫、杨国忠、安禄山等小人蜂拥而出,导致“安史之乱”,使唐王朝走向衰败。
昏君出而小人随是一个规律,因为昏君需要小人谄媚,小人更需要昏君庇护,这就如同苍蝇逐臭,生性使然。
唐中宗昏聩,武则天之侄武三思就作威作福起来,兵部尚书宗楚客、将作大匠宗晋卿、太府卿纪处讷、鸿胪卿甘元柬这四个朝廷大员,就见风使舵,成为武三思羽翼;御史中丞周利用、侍御史冉祖雍、太仆丞李俊、光禄丞宋之逊、监察御史姚绍之这五个小人,更是为虎作伥,时人谓之“五狗”。
宋真宗昏聩,丁谓、王钦若、刘承珪、陈彭年、林特这五个很有才能的高官,就变成了小人,时人谓之“五鬼”。之所以如此,是由于昏君大都迷恋声色犬马,讨厌读书理政,正人君子受大环境的影响,道行不深者难以独善其身,就谄媚邀宠蜕变成了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