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一生仕途坎坷,流窜无终日,三十七岁才中进士。绍圣元年又因新旧党之争,出杭州通判,道贬处州,任监酒税一职,后贬郴州,编管横州,又贬雷州,越贬越远,孤身处于南荒之地倍思故乡,却又归乡无期,心中的苦闷只得借词来抒发。
《踏莎行·郴州旅舍》
宋代:秦观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常年的贬谪生活对其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前期词多承温韦花间词,以抒写绮丽艳情儿女情长为主,清丽婉约;后期多为游仙怀古羁旅感慨身世,凝重凄厉。秦观将“身世之感融入艳词”,开拓了宋词内容新范畴,情韵兼胜,于北宋词坛独树一帜。这首词就是秦观晚年代表作,以委婉含蓄的笔法写尽贬谪离别之苦,令人读之流泪。
下阕叙事抒情,连用两个典故写亲朋好友的慰问。秦观身在客乡,连个固定的住所都没有,此时收到来信,只能更添思念与绝望。此时,慰藉之物“梅花”“尺素”反而“砌成此恨无重数”。“砌”字形象化恨意,如一堵石墙般的思乡离恨叫人绝望窒息。无处可宣泄的恨意,诗人只能寄语于眼前的山水,发出感叹“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这两句历来为世人称颂,借物喻已况,寄情悠远,一唱三叹意味无穷。秦观以其对生活的深刻体验和丰富的想象力,塑造了一组意蕴深厚的意象,寄托了哀婉凄凉的身世之感,其语之婉转抒情之真挚,令人沉溺其中。
秦观虽为“苏门四学士”之一,颇得苏轼赏识,其词作却与苏轼的豪放派以诗为词不同。秦观词以婉约词风为主,即便言志之作,亦不脱传统词风的范畴。五代到北宋初年,词多以瑰丽思闺阁情缘之作,秦观则融入了更多个人身世之感和内在深处体验,以纯粹的词体言志,记录了生命的困顿和仕途的磨难,用含蓄蕴藉的手法来抒发意志,运笔清新,真正步出了传统伤春离愁的格局,将诗化成词、偏于刚性的词导回正统的婉约柔美,使词走上了文人化道路,终成一代词人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