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名臣徐阶墓被发现，上海宰辅为何葬浙江？答案就在这两首诗里
近日，明代首辅徐阶墓在浙江长兴东山村茶山被发现。
根据中新网的报道，“古墓虽然整体尚存，但墓表建筑经过四百余年风吹雨淋，已不复当年景象。盖板、砖墙等主体结构基本完好，但墓室本应封闭的入口却已损坏。从破损处往里窥视，可以直接看到枯枝败叶间醒目的森森白骨。”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工作人员根据墓志铭的内容认为，墓主就是明代嘉靖年间首辅徐阶。
看来，徐阶墓很可能经过盗掘，所幸及时被发现，没有造成进一步损毁。
《明史·徐阶传》说“徐阶，字子升，松江华亭人。”徐阶籍贯是今天上海市松江区一带。松江府华亭县时属南直隶，而湖州府长兴县时属浙江。那么，徐阶为什么要葬在离故乡300里外的异地呢？
大家看过《明朝那些事儿》的话，应该对徐阶的大致生平有所了解。他出生于弘治十六年（1503），嘉靖二年（1523）年中探花。时任首辅的杨廷和因为儿子也参考，所以为了避嫌没能参与评卷。但后来杨廷和阅考卷，认为徐阶应该第一，并感慨：“此少年名位不在我辈之下！”
之后徐阶果然没有辜负杨廷和的期望，于嘉靖三十一年（1552）以礼部尚书入阁。明太祖废丞相，以内阁大学士为顾问。大学士本来只是正五品官职，皇帝的私人秘书。但后来往往由正二品职官兼任，故权重位也高，被时人以“宰相”称之。但徐阶的处境并不好，因为首辅是大奸臣严嵩。
不过徐阶颇通韬光养晦之道，并能与严嵩虚与委蛇。嘉靖四十一年（1562），明世宗勒令严嵩致仕，徐阶为内阁首辅。四年后，世宗驾崩。徐阶即叫上门生张居正拟《嘉靖遗诏》《登极诏》，总结了嘉靖一朝弊政。朝野对此事非常赞赏，但内阁成员高拱等却认为没有经过和他们谋划，由此产生了矛盾。
高拱虽然是内阁新成员，但明穆宗还是裕王时，他曾经担任侍讲学士，算是和穆宗有师生之情。虽然徐阶拉拢他内阁，但他并不买账。所以在明穆宗隆庆元年（1567），徐阶、高拱两派就开始互相弹劾，结果当年高拱被迫辞职，而次年徐阶亦辞职而去。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明白自己无法与高拱争斗，而去他也已经六十七岁了。
徐阶刚回老家华亭，就因为气候潮湿手足生病，于是闭门谢客。但好景不长，隆庆三年（1569），著名的刺头海瑞担任应天巡抚，勒令苏州、松江一带的豪门退还侵占自耕农田地。于是就有一些刁民蒙骗官府，敲诈大户，而大户往往本身也不太干净，所以只能散财自保。次年海瑞也因被弹劾免职，但徐阶并不好过，因为高拱复出了。
高拱第二次入阁，立即对徐阶的政策改弦更张，并且派人查出徐家不法之事。很快，徐府田地被令收官，三个儿子也分别充军戍边和贬为平民。徐阶年老体衰，只能写信给高拱乞怜。不过，徐阶的运气非常好。隆庆六年（1572），明穆宗病逝。内阁次辅张居正马上联合李太后、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驱逐了高拱。
明神宗万历三年（1575），七十三岁的徐阶又大病一场。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于是开始着手准备葬地。但是，他买的土地却在湖州长兴，而不在松江华亭。至于其中的缘由，徐阶本人著作《世经堂续集》中有提到。徐阶有《世经堂集》《少湖文集》《世经堂续集》等著作，其中《世经堂续集》就是他退休之后到去世前写成的诗文集，其中收录卷十三到十四收录晚年诗作三百多首，其中就有记载此事的《湖州买葬地成走笔报水山并诸朋旧二首》：
已成买骨深山计，岂向浮生畏有涯。杖策日应临竹屋，赋诗时复坐江沙。谊高司马千金诺（兵侍北川陆公许为予寻葬山竟得之），情重仙翁两鬓华（此地劳地仙黄桂峰往来者再阅月）。贫病将何称颂谢，遍题书札报通家。长兴东北维新里，翠竹苍松六尺丘。峰列乙辛相对耸（山坐亦向辛），水环丁癸不分流（水起丁出丑）。居吴自叹谋几左（吴中水浅土薄故其俗浇漓甚），还浙谁知语竟酬（闻山水云月心禅师尝谓予：浙生终还浙）。好志华亭徐仲子，厌离乡土葬湖州。
括号内的文字是徐阶的自注，可靠性毋庸置疑。这样，我们就能得知徐阶葬于长兴的原因。其中最根本的，就是徐阶厌恶家乡的风俗。他认为“吴中水浅土薄故其俗浇漓”，所谓“浇漓”，就是社会风气浮躁浅薄。之所以这样说，当然是因为晚年手足染上疾病，加上被刁民敲诈骚扰，所以认为家乡水土不好，希望葬在一个依山傍水的福地。
徐阶于弘治十六年出生于浙江宣平（今属丽水），当时父亲担任宣平县丞。此后，山水云月心禅师对徐阶说过“浙生终还浙”，所以徐阶可能内心也就偏向葬于浙江。浙江确实比南直隶多山，距离也不是太远。所以他委托兵部右侍郎陆北川帮忙寻找葬地，于是这块“峰列相对耸”“水环不分流”的墓址就被选中了。
值得一提的是，2004年，上海市松江区在松汇西路荣江小区工地发现了徐阶夫人墓，出土了墓神道放置的两座石文臣、两座石武将、一座石马、一座石虎，今陈列于松江方塔园。可见，徐阶夫人没有与徐阶合葬。而近日发现的徐阶墓，正好也是独葬墓，这也印证了《湖州买葬地成走笔报水山并诸朋旧二首》的真实性。
万历十一年（1583），徐阶去世，享年八十一岁，谥文贞。而在其去世前的一年，他的得意门生、内阁首辅张居正已去世。大明王朝即将进入历史转角的那一年。
作者林屋公子，文史作家，主攻先秦秦汉史。出版著作《先秦古国志》《先秦古国志之吴越春秋》《山海经全画集》三种，作品散见于《国家人文历史》、网易历史频道等纸刊媒体。感谢阅读，欢迎关注！